退神钟的余音仿佛还未散尽,那粒被踩进泥土里的草籽,便已在无人注视的死寂中,悄然拱破了焦黑的土层。
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
持续了不知多少个世代的,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于神魂深处的共鸣声消失了。
那种仿佛有一根无形丝线牵引着你喜怒哀乐、悲欢生死的律动,彻底断绝。
无数人从浑浑噩噩中猛然惊醒,茫然四顾,仿佛做了一场横跨一生的长梦。
梦醒之后,是深入骨髓的空虚。
南岭火山口,林玄静静伫立,风卷起他残破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胸口的焦洞不再流血,但那枚反祭钉的残核却像一颗不详的心脏,与地底深处某种苏醒的脉搏同频跳动。
他没有去看那颗悄然萌发的草籽,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四面八方。
东荒,那个点燃了自家神像的孩童,正被他惊恐的父母死死捂住嘴,拖进屋里。
火焰熄灭了,但那孩子眼中点燃的光,却再也无法熄灭。
邻里街坊们隔着窗户,用一种混杂着恐惧、敬畏与一丝羡慕的眼神,窥视着这大逆不道的第一家。
西漠,一座规模宏大的律法神殿前,主持神官疯了一般地捶打着已经熄火的灰碑,嘶声哭喊:“神主!您的荣光何在?您为何要抛弃您最虔诚的信徒!”碑面倒映出他扭曲的脸,以及那行冰冷的字:“饭要自己吃,锅要自己砸。”
北境,驻守边疆的赤罗军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们赖以维持战阵合击的律脉共鸣彻底失效,战魂们像是失去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摇摇欲坠。
赤罗悬浮于空,望着南岭方向,铁青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他喃喃自语:“铁头……你这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才敢赌上这一切?”
而在中州皇城,当最后一响退神钟落下,禁宫深处,一位闭目养神了三百年的老皇主猛然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球里精光一闪而逝。
“断了……那条拴在所有人脖子上的狗链,终于断了。”他干枯的手掌握紧了龙椅扶手,发出一声脆响,“传朕旨意,开国库,赈灾民,凡自行推倒伪碑者,赏田十亩,免税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