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翻滚,恰好堵住并掩盖了石碑后方一处极其隐秘的凹槽。
那里,静静地躺着最后一片系统核心残片。
就让它,和那个秘密一起,永远沉睡在这里吧。
归墟的未来,不需要一个来自过去的神谕。
林玄并不知道这些。
他正行走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山谷中。
溪水潺潺,他看到溪畔的一块巨岩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
走近一看,全都是用小石子刻下的“林玄”二字,层层叠叠,深浅不一,新的覆盖着旧的,稚嫩的笔画旁是稍显有力的刻痕。
他心中一动,伸手想要去抚摸那些名字。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岩石的瞬间,不远处的树林后,传来两个孩子的对话声。
“哎,你说……林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啊?”
“管他呢!我娘说,以前咱们求神拜佛也种不出林玄草。现在我们自己琢磨,能种草,能引雷,还能在问台上跟大人辩理。这就够了!”
“说得也是!走,快回去,我新想了个问题,要第一个写在问台上!”
脚步声远去。
林玄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怔怔地立在溪畔,良久,良久。
最终,那只手缓缓收了回来,紧紧握成了拳,又慢慢松开。
他没有走上前去解释,也没有出声否认。
一阵山风吹过,吹乱了他的衣襟,也吹动了岩石旁一株独自生长的林玄草。
真正的共主,或许本就不该留下确凿的痕迹。
他应该像一阵风,吹过之后,只留下满地生机,而不是一座让人瞻仰的丰碑。
就在那一刻,远在归墟地脉深处,赤罗的最后一丝残魂,在彻底消散前,感知到了最终的景象。
遍布整个归墟大地的九百二十七株母株,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号令,同时微微一颤。
无数轻盈的白色絮状孢子冲天而起,在高空交织汇聚,形成了一幅短暂而流动的云图。
那不是文字,也非符号。
那是一幅群像——无数双粗糙或稚嫩的手,共同托举着一颗饱满的种子,然后,所有的手又同时松开,任由那颗种子,乘着风,飞向更加遥远、未知的远方。
云图消散之际,夜空中,北斗第七星“瑶光”骤然爆发出远超平日的明亮光芒,一闪即逝,快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而在归墟某户人家的灶台边,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女孩,正踮着脚,用一截烧焦的木炭,在被熏黑的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我,能不能改一个自己的名字?”
窗外,风又起。
无数株林玄草在夜色中轻轻摇曳,它们深入大地的根系,如同亿万支无声的笔尖,正在这片获得了新生的土地上,继续书写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女孩写下的问题,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各种各样的问题,如同雨后春笋,出现在归墟的墙壁上、门框边、田埂的石块上。
那是一场沉默却波澜壮阔的对话,是整个时代苏醒的心跳。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夜幕降临,人们望着那些散落在各处、在黑暗中无法被看见的问题时,一种共同的、未曾言说的渴望,开始在所有人心底悄然萌发。
他们渴望将这些分散的低语汇聚起来,渴望有一种方式,能让自己的提问被更多人听见,也渴望能看见他人的答案。
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望向聚落最高处,那座沉寂已久的传声棚顶,开始思索,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将他们的心声,送往彼此,送往这片被他们亲手点亮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