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冲天,火焰却并非赤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苍白色。
火焰在炉中剧烈跳跃,不多不少,正好七息。
七息之后,火焰骤然熄灭。
炉底没有铜水,只有一捧细腻如沙的灰烬。
灰烬在炉内气流的牵引下,缓缓飘落,在铁匠铺坚硬的石板地面上,竟自动凝聚成形——那是一面缩小了无数倍的、细节毕现的完整战旗模型。
铁头俯身,用他那双能锻造神兵的粗糙大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捧灰烬。
他没有丝毫迟疑,将其送到嘴边,轻轻一吹。
“战士已归,令旗当歇。”
灰烬随风而散,彻底消失。
就在那一夜,沉寂了数百年的西陵山谷,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连串沉闷的巨响。
那声音不似雷鸣,不似山崩,倒像是千军万马在同一时刻卸下沉重的盔甲,将手中的刀枪投入武库。
回响过后,山谷间那股萦绕不散的铁血煞气,彻底烟消云散。
从此,西陵的战魂不再徘徊,它们化作了风中最低沉的低语,在边疆孩童的梦中,教他们何为勇敢。
阿芽也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立于万丈高空,脚下是无数个交织错落的世界投影。
每一个光影世界里,都有一个面目模糊的“林玄”在行动。
有的持剑独行,剑光照亮黑暗;有的手执长枪,一骑当千;有的挥舞战刀,血染长空;有的吟唱咒法,言出法随……他们做着不同的事,却有着相同的气息。
忽然,所有世界的“林玄”都停下了动作,齐齐抬头望向她,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直冲她的灵魂:“谁,该被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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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芽看着那无数个身影,看着他们所代表的丰功伟绩与无尽传说,她却笑了。
她轻轻摇头,用清晰无比的声音回答:“都不必。”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脚下那无数个绚烂的世界投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轰然崩解。
剑光、枪影、刀芒、法术……一切都化为虚无。
最终,只余下一缕清风,贯穿了所有破碎的光影,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
阿芽从梦中醒来,窗外天光已亮。
她没有片刻犹豫,翻身下床,提起那支被风拂过的笔,在崭新的草纸上写下了《忘传》的首篇。
“昔有风过人间,无人知其名,亦无人不知其意。”
这篇短文很快在村民中传抄开来。
然而,奇异的是,无论人们如何认真地誊写,最终的版本总会离奇地遗漏掉某些关键的字句,或是增添一些自己的理解,衍生出无数个相似却又不同的变体。
有人说那风是希望,有人说那风是变革,还有人说那风只是一个旅人。
阿芽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错误”版本,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笑得愈发灿烂,任由它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流散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