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没人听的时候,话自己长出了脚

天光乍破,晨雾如纱,阿芽提着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巡视草环的路上。

这是归墟村每日的功课,也是她与那些沉默生灵的约定。

然而,当她绕到村西那口老井旁时,脚步却猛然顿住,瞳孔骤缩。

一夜之间,井台边竟凭空多出了一丛银叶林玄草。

它不该在这里!

阿芽心跳如鼓,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丛草昨天还安安静-静地扎根在村东头的溪畔,叶脉随着潮汐的律动明灭,是整个村子最安分的一株。

可现在,它却横跨了整个村子,出现在了这里。

她疾步上前,蹲下身子。

草叶上的露珠晶莹欲滴,叶脉中的光芒依旧随着远方大海的呼吸而闪烁,昭示着它旺盛的生命力。

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根系已然完好无损地嵌入了井台旁的湿润新土,仿佛生来便长于此地。

阿芽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草茎,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地面。

泥土上,留下了一道极浅、几乎难以察觉的划痕,从村东的方向蜿蜒而来,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走过了一整夜。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片最宽大的银叶背面。

那里,一行熟悉的、由植物脉络自行构成的字迹,清晰浮现。

但内容,却让她浑身一僵。

不再是村民们昨日的心声,而是一句全新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志的宣告:“我去看看那边的人敢不敢哭。”

“那边”,指的是村西头那户人家。

男人死在海上,女人哭瞎了眼,终日以泪洗面,却因怕被人说晦气,连哭泣都只敢在深夜里压抑着。

阿芽怔怔地立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她一直以为,林玄草只是被动的倾听者,是世间所有无法言说之痛的忠实记录者。

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了。

草,不仅会读心,它们……竟然也开始选择自己想要倾听的对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锻坊之主铁头正摩挲着一封刚送达的泥封信。

信封粗糙,带着海风的咸腥。

他捏碎泥封,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折叠的枯黄海藻。

铁头面无表情,似乎早有预料。

他转身走到锻坊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前,将那张空无一物的“信”轻轻置于沙面之上。

这沙盘,名为《默谱》,收录天下所有沉默与压抑之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海藻接触到沙面的瞬间,沙盘上的细沙竟如同活物般自行流淌起来。

一条蜿蜒曲折的线路从沙盘中央浮现,它疯狂地向外延伸,贯穿了四界的边缘地带,沿途之上,一个个光点随之亮起,旁边自动标注出模糊的字样:“沉默高发区”。

整整六日,沙线都在不停蔓延,光点亮起了数十个。

铁头便在沙盘前静坐了六日。

第七日正午,当烈阳悬于天顶,沙线终于在南陲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了它的脚步。

线路的尽头,一个光点剧烈地闪烁震动起来。

铁头猛地睁开双眼,精光爆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