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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偏殿。
此处比之太极殿的恢宏肃穆,更显静雅沉静。紫檀木的书架倚墙而立,其上卷帙浩繁,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一种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李世民已换下沉重的朝服,着一身常服,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一隅翠竹。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明黄色的袍角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却散发着比在朝堂上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李恪在内侍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走进殿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依旧有些翻腾的心绪,整理衣冠,恭敬地行礼:“儿臣李恪,叩见父皇。”
李世民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地传来:“一个时辰,朕给你了。说吧,你那‘另一种说法’,朕,听着。”
没有赐座,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这便是天家,这便是帝王。
李恪知道,任何多余的言辞都是浪费这宝贵的机会。他直起身,但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沉声道:“儿臣遵命。朝堂之上,儿臣狂言,提及钱法、财路、边患三事。此刻,儿臣便先从那‘钱法未通’说起,略陈管见,谓之‘钱法八策’。”
“哦?八策?”李世民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微光,显示他提起了些许兴趣。“讲。”
“第一策,统一币制,严惩私铸。”李恪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我大唐虽行开元通宝,然各地私铸劣钱屡禁不止,形制、重量、成色不一,此乃物价紊乱之源。请父皇下旨,设立铸钱监,总揽天下铸币事宜,颁布《钱式》,规定钱币重量、成色、形制标准,差之毫厘,即为废钱。凡私铸者,无论官民,皆以重罪论处,抄没家产,以儆效尤!”
这是根基,没有统一的、信誉良好的货币,一切经济政策都是空中楼阁。
李世民不置可否,只是走到书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继续。”
“第二策,规范度量,理清市易。”李恪接着道,“斗、斛、尺、秤,各地标准混乱,奸商猾吏借此盘剥百姓。请父皇命有司,制定官斗、官斛、官尺、官秤,以铜或铁铸之,分发各州府县,置于市集,以为准则。凡交易,必以官器为准,违者严惩。此可减少纷争,促进货畅其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