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芷柔沉吟片刻,将文书轻轻搁在案上:“知道了。调用之事,既合规矩,便依例办理。着尚宫局暗中留意这两人近日动向,尤其是与宫外往来,若有异常,即刻来报,但切勿打草惊蛇。”
“是,奴婢明白。”张司正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娘娘,还有一事……内书房那边,今日收到一份由门下省转来的、关于核查去岁各宫用度与内帑支出的文书副本,说是循例备查。但奴婢觉得,此事往年皆由内侍省主导,今年却突然经由门下省,送至内书房‘协助核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门下省?那是审议诏令、封驳奏疏的机构,突然插手宫内用度核查?崔芷柔心中警铃微作。这看似是给了内书房,或者说给了她这位新后“协理”之权,实则是将一块烫手山芋丢了过来。宫内用度,牵扯众多,极易得罪人,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六宫怨怼。此举,是试探?还是想借她之手,掀起波澜?
她抬起眼,看向张司正:“门下省转来的文书,现在何处?”
“已送至集贤斋。”
“本宫稍后便去。”崔芷柔语气平静,“传本宫口谕,内书房近日以整理典籍、誊录文书为主,涉及钱粮核查等具体事务,需格外谨慎,凡有疑问或拿捏不准之处,一律暂缓,标注清楚,待本宫亲自核定后方可处置。”
她必须稳住内书房,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是!”
张司正退下后,崔芷柔独自在殿中踱步。阳光移动,将她的影子拉长。苏德妃调用内侍,门下省转交棘手事务……这两件事看似无关,却都发生在她立后之初,其背后指向,不言而喻。
她走到书案前,案上除了那盆罗汉松,还放着李恪昨日赏赐的那对玉璧和金如意,光华内蕴,却也是无形的压力。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被动应对。她已是皇后,拥有凤印,执掌六宫。她需要主动出击,至少,要稳住自己的阵地。
她沉吟良久,铺开一张花笺,并未使用皇后印玺,而是用了自己私人的小印。她以平和而恳切的语气,给李恪写了一封短笺,并未提及苏德妃与门下省之事,只言明自己初掌凤印,于宫务钱粮等事尚需熟悉,恳请陛下允她一段时日,仔细研读旧例章程,再行接手此类核查事宜,以免有所疏漏。同时,她也提及内书房初立,当以文书典籍为本,夯实根基,不宜过早涉足具体钱粮,请陛下明鉴。
她将短笺封好,命心腹侍女直接送往紫宸殿。这不是推诿,而是以退为进,表明自己谨慎的态度,也将难题巧妙地交还给了最能解决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