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条黑影应着号子聚过来,甚至有人跟着唱了起来。
梁伯看过眼前这一条条惶恐不安的人影,大声喊道:
“会喘气的排三列!男的拆门板当盾,女人小孩捡石头砸狗眼,身强体壮的跟在我身后,会用枪的也跟着我,快点!”
阿萍突然从人后冲起来,半边身子还染着血。她扯下了死人的裤腰带,把砍刀绑在颤抖不止右手上:“算我一个!”
众人轰然响应,分头开始行动。
刚才跑开的哑巴大口喘着气跑回来,身后还跟着高大的黑人卡西米尔,以他为首后面还缀着几个凶悍的黑奴。
“还记得上次让你带黑番去的那个狗洞吗?快走!”
“跟我走!不要掉队,咱们去仓库抢刀枪!”
梁伯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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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伯的脚镣磨得踝骨见了血,每跑一步就在红土上摁出个冒泡的猩红印子。一个惠州汉子在前头学鸟叫,这是他们用半年时间,在鞭子底下磨出来的暗号。
每跑一阵,带头人就叫两声,以免掉队。
这里面有些人长期营养不良,有夜盲症。
他们这一行人不敢举火把,趁着监工和守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冲出了窝棚的栅栏。
树影里突然炸开一簇枪火,冲在最前头的惠州汉子立刻矮了半截,吓得哑巴少年身子又佝偻了三分。
梁伯眼睁睁看着他天灵盖掀起来,脑浆子溅在甘蔗叶上,被月亮照得亮晶晶。哑巴少年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呜咽,回头拽着身后的几人往房子的阴影里滚。
“叼佢老母西班牙狗!!”后面谁在嘶吼,话音未落就被铅弹钉进喉管。
脚镣拖慢了速度,转眼间路上就多了四具尸体。平日最凶的混血杂种安东尼奥举着转轮手枪包抄过来,阿水突然张开双臂扑上去。子弹打穿他肋骨的瞬间,这个总偷藏木薯饼的琼州佬,一口咬住监工耳朵。
“走啊!”他满嘴血沫吼道,死命抱住安东尼奥胳膊。五六个戴镣铐的立刻叠罗汉般压上去,扭打成一团。
梁伯数着枪响。
三四息都没动静了,该是正在换弹了。
他狠狠拽了一下身边的哑巴,示意他接着带路。
此刻必须赌一把!
紧贴着阴影连冲十几米,制糖厂高高的栅栏底下,排水渠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平日里用甘蔗废渣和腐烂的茎干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