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眯起眼睛,盯着他的动作。
霍华德突然停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墙板前,指节轻轻叩击三下,笃、笃、笃…….
木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嘴角微扬,借来陈九的匕首,插入木板边缘的缝隙,轻轻一撬。墙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嵌在墙体中的铁箱子。
箱子大概一米多高,四周布满了繁复的维多利亚风格的雕花铜件装饰。
“老古董了,还在用这种过时的德国货….”
“铁路公司一部分的核心账目,全在这儿了。”霍华德低声说道,手指抚过铁盒表面的花纹,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铁的,里面有夹层,不过锁芯很旧了。”
陈九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摸索保险箱。
霍华德侧身一让,腾开了位置,他抬眼看向陈九,眼神里带着嘲弄:“金库需要我带你们去找炸药,不要心急。”
“这个保险箱至少500磅重,动了炸药里面的东西根本保不住。今夜之后还得靠你们的人运出去,帮我打开。”
“咱们后面的路还要一起同行,不必担心我的诚意。”
“现在帮我把这间办公室的文件都收集起来,速度要快,这个保险箱你们派人一并带走。”
陈九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地绷紧,右手已经悄然滑向腰间的左轮,拇指轻轻拨开击锤。
霍华德似乎察觉到了杀意,却只是笑了笑,自顾自地找了一个装雪茄的柜子,专心挑拣里面最贵的一支。
这头老狐狸…..
陈九倒不是厌烦这人气定神闲的下达指令,无声无息地抢过指挥权,把自己这帮人都变成了他的打手。他只是感觉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仿佛今夜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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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眼前这个鬼佬,仗着吃死了自己,在不断地试探自己的底线。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崇和站在门口,手按刀柄,眼神冰冷地盯着霍华德的后背。只要陈九一个眼神,他的刀就会刺穿这个白皮胖子的喉咙。
阿吉的枪已经半端了起来,食指扣在扳机上,只差最后一点力道。
霍华德却像是毫无察觉,慢条斯理地咬掉雪茄头,用桌上的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
“你们想要钱,我想要权。”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这个保险箱的账本里记着四大董事贿赂国会、虚报成本的证据,这些对我有用,对你们一文不值。”
陈九盯着他,缓缓开口:“你怎么保证,我们炸开金库后,你不会反手把我们卖给平克顿?”
霍华德笑了,“我见过很多你们清国人,你们信海神娘娘,信一个骑马长胡子的将军。”
“你们信暴力,信宗族情义,我不一样,我连上帝都不信。”
“我只信利益交换,生死捆绑。”
“别把我想成那些三心二意的商人、政客,没有爬上顶峰之前,我不会出卖任何帮我开路的人。答应你们的事我会做到,而同样,你们也要保证我的安全。”
“今夜过后,你们就不是唯一想杀我的人。”他指了指保险箱,“如果我背叛你们,四大董事也会要我的命,他们可比你们狠多了。”
“他们只需要动动手指,就有无数猎犬和民众扑咬,跟着铁路公司喝汤吃肉的人你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少。要是铁路公司破产,你信不信,第二天萨克拉门托河里就全是自己跳河自杀的尸体。”
陈九沉默片刻,终于伸手开始帮忙装点文件。
霍华德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抓起那几支名贵的雪茄,将它塞进自己的西装内袋。
“合作愉快。”
白皮胖子整了整衣领,走向门口,经过正在翻译的刘景仁身边时,微微停顿,低声道:“别忘了,芝加哥还有你们的人等着救命。”
王崇和的刀锋微微出鞘。
霍华德却只是笑了笑,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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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剩下陈九的人。
刘景仁感觉自己被隐隐地威胁,咬牙道:“这鬼佬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们!”
陈九没有回答,招呼走廊的人进来打包文件,扛走那个一米左右大小的保险箱。
箱子果然和霍华德说的一样,非常沉,四个精壮汉子卯足了力气才堪堪抬起来,其他的人赶紧帮忙。
“他知道我们不得不合作。”
王崇和收刀入鞘,声音沙哑:“现在怎么办?”
陈九看向窗外,工业区的夜色吞没了一群人的踪迹,刚才响了枪,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变数,他们要加快速度了。
“按计划行事。”他低声道,“等下炸开金库,拿钱,把那群红毛赶出来,然后….”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腰间的枪柄。
“再决定要不要让这鬼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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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金库在办公楼地下,通道有些阴冷,两侧是厚重的石头墙壁。
霍华德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一盏铜制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前方厚重的钢铁大门,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金库。
这里是萨克拉门托唯一的金库,也只是铁路公司资产中一小部分,即便如此,里面的财富就已经足够动人。
而真正值钱的部分早都被运进了董事的私人庄园。
“机械拨号锁,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一人持有物理钥匙插入钥匙孔;另一人操作拨号盘输入组合密码。”
“大门是两层的淬火钢板,内部齿轮组设计了冗余结构,即使部分部件被破坏仍能维持锁定状态。”
霍华德站在金库门前,手指摩挲着露出的锁孔,目光冷峻。
这个地方他来过,却只配远远站在一边。
虽然从没有仔细上手摸过,可是相关的情报却有意无意地收集了不少。
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型金库,他带着铁路爆破队都敢对雪峰下手,这样的金库门能挡得住我吗?
跟那个股东保险箱一样,都是老头子的思维,财富在真正的暴力面前只是脱光了衣服的ji女,任人抚摸。
爆炸面前,人人平等。
所以,南北战争催生了真正的强权,也塑造的表面的“平等”。
霍华德转头身旁的刘景仁。
“准备炸药吧。”
“你们这里这么多铁路工人,找之前参加过爆破队的。”
霍华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黑火药包用量要掌握好,这里没有手摇发电机,没法电力起爆,跟你们的人说,导索要放好,否则耽误了逃跑时间,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后面的陈桂新挥手,让队伍里的熟练工站了出来,阿灿的手微微发抖,放下身上背着的黑火药包,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默念些什么祈祷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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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新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行吗?”
阿灿抬头,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决绝:“爷,我在铁路上埋过炸药……但每隔几次就会死人…”
“我知道。”陈桂新打断他,声音低沉,“但今晚,我们没得选。”
阿灿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身旁的工人沉默地开始分配炸药包,金库的门很厚,要多组炸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