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男人抽出马鞭。
麦克的手枪掉在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跪下。”
这个命令是用英语说的,语调平静得可怕。麦克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阿生看到他的裤裆渐渐洇出一片深色,这个动不动就鞭打华工的恶魔,居然吓尿了。
短发男人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他拾起麦克的手枪,在手中掂了掂,突然转头看向一直偷瞄他的阿生。
“你,”他用带着四邑口音的粤语问道,“叫咩名?”
阿生喉咙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阿…阿生。”
“林阿生。”
男人点点头,“四邑人?边个地方嘅?”
“江门的….”
“你是新会人?”那男人有些惊讶,多看了他几眼。
新会的陈姓、林姓都是大姓,除非像是他这种旁支中的旁支,应该不至于活不起。
“点解来的这?”
阿生听见熟悉的语言,心里的忐忑稍稍少了几分,说话也利索不少,“老家到处都系械斗,食唔饱饭,田亩都遭人毁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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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送我过海来的。”
短发男人点了点头,将手枪随手递了过来:“拿着。”
阿生呆住了。两年来,他连碰一下工具的资格都要争取,现在却有人把枪——这鬼佬监工最珍视的权力象征,递到他面前。
“九哥给你,就拿着。”
旁边一个脸嫩的汉子不耐烦地催促。
阿生这才如梦初醒,颤抖着接过那把沉甸甸的转轮。金属枪身还残留着麦克的体温,握把上刻着粗糙的防滑纹。这触感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让他眼眶发热。
陈九已经转向其他华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惶恐的脸。
没有人出声。爱尔兰劳工们挤作一团,眼神惊恐;华工们则面面相觑,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林阿生,带住呢啲人跟喺我后面。”
“敢开枪唔敢?”
林阿生啊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那男人继续下令。
“崇和,阿吉,带人去控制营地。其他人检查一下有没有武器,缴械,清点物资。”
他的手下立刻行动起来,动作之熟练让阿生想起老家那些训练有素的“保乡团”。不到一刻钟,整个营地就被完全控制:了望塔上站着持枪的华人哨兵,仓库被封锁,所有白人都被集中到空地中央,双手反绑。
小顺子悄悄蹭到阿生身边,眼睛亮得惊人:“阿生哥,刚刚同你讲话嗰个人……佢系边个啊?”
“他问你是不是新会人,佢同你是同乡?”
阿生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枪握把。他也想知道答案,这个如神兵天降,瞬间颠覆了营地权力结构的男人,究竟是谁?
陈九此时正站在改造过的驿站旅店门前,仰头看着那块褪色的铁路工程蓝图。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如刀刻般锋利,无意识扫过来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阿生突然注意到他腰间还别着一把精致的转轮手枪,象牙枪柄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阿生!”陈九突然回头喊道,“过来。”
阿生浑身一颤,差点把麦克的手枪掉在地上。他小跑过去,心脏狂跳不止。
凑近了之后发现,原来他的年纪也不大。
陈九指着蓝图上的某处:“这里,是你们平时干活的地方?”
阿生凑近看,点头如捣蒜:“是、是的,三号路段。今天本来要去清理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