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间斜插着一柄缴获自爱尔兰骑兵的马刀,刀鞘反复擦拭。
刀柄上新缠的深红色防滑麻绳,是用上好的桐油浸泡晾晒而成,紧密而厚实,仿佛能吸尽他掌心即将渗出的汗水与那股压抑不住的凛冽杀气。
陈九立于堂前,目光一扫,灰色苍穹如巨碑压顶,一股无形大势笼罩。
都板街两侧楼阁商铺的轮廓,在他眼中化为水墨剪影。
往昔喧嚣,此刻只余风过灯笼的呜咽,似鬼魂叹息。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往昔咸鱼、药材、煤烟的混合味道,而是一股精神紧绷下闻到的风雨欲来的、更为肃杀的气息!
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与磨刀石碰撞的寒意,刺激着他的精神,昨夜的困倦竟是一分也无了。
他陈九的名,自古巴死人堆中被人抬出,挟裹着求活的意志,硬生生在这金山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身后,整整齐齐地肃立着五十名精锐弟兄。
这些人,有些是跟随他从古巴的猪狗生活、甘蔗园的血火磨难中一路闯荡过来的生死袍泽。他们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与折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剩下对陈九的忠诚与信赖。
有些是从罢工逃难里救出来的铁路劳工,经历了几年的辛苦劳作,罢工起事、失败、逃窜,又火烧工业区,点燃了心底那团复仇火焰的恶鬼。
还有至公堂的“家底”,从金山客中精挑细选的武师。
他们与陈九穿着同样的黑色短打,腰间或插着锋利的砍刀,或掖着沉甸甸的短柄手斧,个个面沉如水,眼神却像暗夜里燃烧的狼瞳,闪烁着一股子噬人心魄的凶悍与决绝。
身后这群兄弟,不是亡命徒,就是硬骨头,便如一柄新磨的刀,寒芒毕露,剑指六大会馆!
昨天分批进入唐人街,赵镇岳找他谈过,今日“摆茶阵”是洪门古仪,不能动枪。
今日关帝庙前,便是战场!
至公堂一个堂口隐隐压了中华公所六大会馆几年,虽然平日里不管唐人街的是非,但是把持了鸦片走私,垄断商会的资源,随着连番是非,这帮人终究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