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若是难成事

九两金 是我老猫啊 3901 字 13天前

但1871年,英国和荷兰签订了新的条约,英国人为了换取荷兰在非洲黄金海岸的利益,放弃了对亚齐独立的保障, 默许荷兰可以对亚齐采取任何行动。这等于为荷兰入侵亚齐扫清了最后的外交障碍。

“荷兰当时已经控制了苏门答腊的大部分地区,但北端的独立亚齐是他们殖民版图上最显眼的一块缺口。为了建立一个完整的殖民帝国,他们必须吞并亚齐。

控制亚齐意味着控制利润丰厚的胡椒贸易,以及对海岸线的完全掌控。

荷兰人担心其他西方列强,像法国、美国甚至意大利,都有可能会与亚齐建立关系,从而在马六甲海峡这个战略要地获得一个立足点,威胁到荷兰的利益。

所以,最终荷兰人以亚齐人庇护海盗、扰乱马六甲海峡航运为借口发动战争,为其侵略行动披上文明的外衣。”

白先生的教鞭指向了沙盘北端的黑色旗帜海洋。“我们再来看看亚齐人。从西历1873年至今,他们已经和荷兰人血战了六年。六年!他们凭什么能撑这么久?他们有什么,是我们没有的?”

“他们有信仰!”

一个学员立刻回答,“他们是为了保卫家园和真主而战,是圣战,所以他们不怕死!”

“没错。精神力量,至关重要。”

白先生肯定道,“一个亚齐战士,他不仅仅是在为自己战斗,他是在为一个群体、一种信仰而战。这种凝聚力,是那些为了薪水打仗的荷兰雇佣兵无法比拟的。但光有精神就够了吗?不够。如果一支军队只剩下勇敢,那不过是匹夫之勇。亚齐人能坚持至今,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的教鞭在亚齐地区的雨林和山脉上划过。

“第一,地利。亚齐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丛林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荷兰人的大炮和阵列战术,在复杂的丛林里威力大减。而亚齐人则化整为零,利用地形打游击,让荷兰人防不胜防,疲于奔命。这是典型的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第二,外部输血。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白先生的教鞭,从亚齐,跨过马六甲海峡,重重地点在了对岸的“槟城”。

“荷兰人可以封锁亚齐的港口,但他们无法封锁整条漫长的海岸线。几十年来,槟城和新加坡的华人商人,为了追逐暴利,一直在向亚齐走私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武器!”李庚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武器,火药,鸦片,粮食!”

白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是一个利润高到足以让人藐视死亡的贸易链。华人走私贩用老旧的蒸汽船和马来人的小艇,将从欧洲买来的步枪、甚至是拆解的火炮,运到亚齐的秘密据点。他们换回来的,是亚齐人控制的胡椒和黄金。他们再用这些硬通货,去购买更多的军火。

鸦片,在这里则充当了战争经费。亚齐的领袖用鸦片来稳定部队,用毒品来控制军队,也用它来作为支付手段。

可以说,正是我们华人的这条走私生命线,为亚齐的抵抗战争源源不断地提供了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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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吗?在苏门答腊的东海岸,华人是殖民体系的基石。

而在西海岸,华人却是殖民体系的掘墓人!这一切,不为别的,只为一个字——利!”

“看清楚了吗?”

“我们华人在南洋在片土地,已经变成了不在乎国家,不在乎种族,不在乎道义,只在乎钱的人!”

“为什么?!”

“因为这一切,性命,忠义,道理,在过往两百年已经被人打得粉碎,脊梁骨都被人家敲碎了!”

“整个南洋,就是一个你吃我,我吃你,追名逐利,剥皮喝血的坟场!”

“洋人吃本地人,吃华人,华人吃华人,这里没有国家,没有道义,只有家族之计,只有帮派拼杀,只有争名逐利!”

“这里,只有船和枪的道理,这里,就是你们未来的战场!”

“振华,振华,知道振的是什么华吗?!”

“是再造我南洋百万华人之骨!”

李庚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有些站不稳。

“亚齐人的抗争,给了我们两个最重要的启示。”白先生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第一,荷兰人并非不可战胜。他们的兵力被亚齐战争死死拖住,根本无力应对第二条战线。亚齐战争,是他们最大的失血点,也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第二,亚齐人的模式,我们不能完全复制。我们没有他们那样统一而狂热的信仰,更没有他们那样全民皆兵的基础。

南洋的华人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逐利而生。想让我们像亚齐人一样,打一场持续几十年的圣战,在统一思想,再造根骨之前绝无可能。

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须像毒蛇一样,快、准、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到他们的痛处,逼他们坐到谈判桌前,而不是陷入无休止的消耗战。”

说到这里,白先生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推演开始。”

他走到沙盘前,将一枚代表“华人总会”的红色棋子,放在了德利种植园的位置。

“光绪五年,1879年。华人总会派往德利种植园,负责监督契约工待遇的李工头,被荷兰管事范德伯格默许、本地监工巴松亲手活活打死。这是对我们总会的公然挑衅和侮辱。我们的目标,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要借此事件,彻底打破荷兰人旧有的附庸管理体系,在苏门答腊为我们的同胞,争夺到应有的权利和尊严。现在,你们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告诉我,你们该怎么做?”

教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直接派人去,把那个范德伯格和巴松都杀了!”一个学员恶狠狠地说道。

“杀了他们,荷兰人会派新的管事来,变本加厉地报复猪仔!治标不治本!”另一人立刻反驳。

“那就煽动猪仔暴动!烧了他们的烟草园!”

“暴动?那只会引起更血腥的镇压,拿什么和荷兰人的军队斗?那叫送死!”

李庚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庚寅。”白先生突然点名。

李庚出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报告先生。我认为,破局的关键,不在于我们自己动手杀多少人,而在于如何引爆并利用好这个殖民经济体系内部早已存在的矛盾。”

“说下去。”白先生的眼中兴趣更浓。

“第一步,点火。”李庚走到沙盘前,手指着那些代表三合会的黑色棋子。

“我们的力量有限,不可能正面与荷兰人对抗。

我们必须借助本地的力量。比如棉兰地区的三合会,他们是岛上唯一的本地华人暴力组织,既然都是喝人血,想必他们与种植园的监工、甚至某些甲必丹,因为鸦片和赌档的利益划分,恐怕早有积怨。

也许可以许以重利。比如走私枪械或者走私鸦片给他们,策动他们动手。”

“他们动手的目标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