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蚀骨航标与水尸茧

离沉船还有几步远,我看见船底的茧在动,像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突然,茧裂开了,不是阿砚,是只手,握着那根铜钉,手背上长满了蓝发,指甲缝里嵌着碎骨——是阿砚的手,但已经不是他的了。

“快……砸船板……”阿砚的声音从茧里传出来,闷得像隔着层棉花,“船灵在啃我的骨头……”

我举起椎骨,朝着船板砸下去,椎骨顶端的头颅正好撞在船板上,“咔嚓”一声,头颅碎了,里面的虫子涌出来,掉进漩涡里,那些指骨拼成的钥匙突然亮了,发出惨白的光。船板裂开道缝,缝里喷出些黑色的雾气,闻着像烧头发的味。

雾气里飘出些东西,是些小泥人,捏得歪歪扭扭的,身上插着细针,每个泥人胸口都贴着片指甲,红漆剥落的那种。泥人一碰到蓝发就炸开,黑色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蓝发碰到汁液就缩成一团,像被烫到的蛇。

阿砚的手从缝里伸出来,这次手里没有铜钉,只有半块沾着血的碎布,上面绣着个“砚”字——是他娘给他绣的护身符。“别管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那铜钉……是船灵的牙……”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铜钉,船灵就是靠吞吃骨头活的,所谓的“治骨蚀”,不过是骗更多人来当食物。那些押船骨,根本不是镇水鬼的,是给船灵当零食的。

河面上的膜突然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河水,漆黑的,像墨汁,里面挤满了人影,都是些没了骨头的人,软软地漂着,被蓝发牵着,往漩涡里钻。航标的椎骨一个个倒下来,里面的虫子爬得满地都是,被河水一泡,立刻长得像胳膊那么长,朝着我游过来。

我把阿砚的碎布塞进怀里,转身往岸边跑,脚下的膜越来越薄,好几次差点踩空掉进黑水里。那些水尸茧已经漂到岸边,有几个裂开了,从里面爬出些没有骨头的人,像团烂肉,拖着蓝发往我这边挪,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像是在笑。

刚跑到岸边,身后传来“轰隆”一声,沉船裂开了,从里面涌出无数根骨头,白花花的,像喷泉似的喷向天空,又掉进河里,激起的黑水溅在我背上,立刻传来针扎似的疼。我回头看了一眼,河中央的漩涡里浮出张脸,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牙,那些牙正在嚼着什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

阿砚的骨蚀大概好了吧,我想。因为我手背上的小红点开始发烫,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低头一看,那些红点连成了线,像条小小的航标椎骨。

河岸边的盐碱地开始往下陷,露出底下的黑泥,泥里埋着更多的航标,密密麻麻的,椎骨顶端的头颅都朝着河中央,像是在朝拜。风又起了,这次不再飘尸絮,飘的是指甲,红漆剥落的那种,粘在我头发上、衣服上,甩都甩不掉。

我知道,我也被这河“认”上了。它不要我的骨头,它想要我当新的航标,立在岸边,用我的头发当诱饵,等下一个来寻铜钉的人。

远处的地平线上,又出现了团晃动的银光,像条新的蚀骨河。我摸了摸怀里的碎布,上面的“砚”字已经被黑血浸透,变成了个模糊的黑团。该往哪走呢?或许,往哪走都一样,毕竟这世上的河,都在等着啃骨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