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区博物馆的偏院总飘着股陈旧的霉味,尤其雨后,墙角的青苔会渗出些暗红色的液汁,顺着青砖往下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像未干的血。我攥着从火葬场后巷捡来的半截银链,链尾的血珠已经凝固成黑红色,却在掌心烙下道灼热的痕——昨夜那盏人皮灯笼熄灭前,曾用红光在墙上映出个玉镯的影子,镯身缠着圈发丝,与阿砚日记里夹着的那根一模一样。
偏院的门锁是把黄铜锁,锁孔里塞着团发黑的棉絮,棉絮里嵌着些细小的玉渣,像被碾碎的玉佩。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惊起檐下的乌鸦,鸦粪落在青石板上,溅出些白色的点,与暗红色的液汁混在一起,像幅诡异的水墨画。
院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个玻璃展柜,里面躺着只血玉镯,镯身通透,却泛着股说不出的腥气,玉里的血丝像活物般缓缓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展柜的玻璃上布满划痕,凑近了看,划痕里嵌着些皮肤组织,带着淡淡的毛囊,显然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刮出来的。
“别碰那镯子。”阴影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转身见是个穿中山装的老人,衣服上的纽扣是用骨头磨的,领口别着枚褪色的徽章,上面刻着“守院人”三个字。他的眼睛浑浊如雾,瞳孔里浮着些细小的玉屑,像蒙着层磨砂玻璃。
“这是‘养魂镯’,”老人用拐杖敲了敲石桌,拐杖头是个玉雕的骷髅头,眼眶里嵌着两颗红豆,“民国二十一年从乱葬岗挖出来的,镯身浸过七七四十九个处子的血,能养死人的魂。你看那血丝,其实是魂在里面爬,爬得越欢,镯子就越红。”
他突然掀开展柜的防尘布,布下露出个暗格,里面堆着些泛黄的卷宗,卷宗的封皮上写着“血玉镯异闻录”,字迹用朱砂写就,红得发黑,像刚从血里捞出来。其中一页的插画上,画着个穿旗袍的女子,手腕上戴着这只血玉镯,镯身的血丝正顺着她的皮肤往上爬,钻进她的指甲缝里。
“这女子是当年的捐镯人,”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玉镯听见,“她说镯子是她亡夫的遗物,戴上后总能听见亡夫在耳边说话,后来……就被发现死在自家的浴缸里,浑身的血都被吸进了镯子里,只剩层空皮贴在骨头上。”
展柜里的血玉镯突然发烫,玻璃上的划痕里渗出些透明的液汁,液汁在玻璃上凝成个模糊的人影,身形与阿砚极为相似,正对着我缓缓抬手,手腕处空荡荡的,像少了什么。
阿砚失踪前,左手腕上总戴着只旧玉镯,是他奶奶留给他的,他说那镯子能“安神”。有次我不小心碰掉了镯子,发现内侧刻着个极小的“砚”字,当时只当是巧合,现在看来,那镯子定与这血玉镯有着某种联系。
“镯子在找‘新主’。”老人的拐杖突然指向偏院深处,“后院的‘养尸池’里,泡着它以前的主人,每到月圆夜,池里的水就会变成血红色,镯子会自己滚进池里,与尸体的手腕重合,像在‘认亲’。”
后院的门是块发黑的木板,上面钉着些生锈的铁条,铁条间缠着些女人的长发,发丝上沾着些墨绿色的藻,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门后飘出股浓烈的腥甜,像腐肉混合着胭脂的味道,顺着门缝往外钻,钻进鼻腔时带着刺骨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