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狐偃对门外沉声道,“去司寇府。”
赵盾对于狐偃的深夜到访颇感意外。两人在司寇府的书房内相对而坐,烛光映照着两张神色凝重的脸,一老一少,代表着晋国不同的时代与风格。
“狐偃大夫深夜莅临,不知有何指教?”赵盾开门见山,语气保持着礼节性的疏离。
狐偃没有绕圈子,直视着赵盾年轻而锐利的眼睛,将今夜收到匿名密信以及自己已将信焚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信中对士谷的指控和最后那句挑拨之言。
赵盾听着,脸色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为冰冷的愤怒,当听到“逼反忠良”等字眼时,他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握紧,指节发白。但他没有打断,直到狐偃说完。
“狐偃大夫将此告知赵盾,是何用意?”赵盾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是认为信中指控为真,来提醒赵盾?还是认为赵盾……亦是‘国贼’?”
狐偃摇了摇头,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与坚定:“老夫若认为你是国贼,今夜便不会来此,更不会将那祸根焚毁。老夫来,是要告诉你,楚人的刀,已经不仅仅架在我们的脖子上,更试图撬开我们自家的大门。他们的目标,是你,是我,是整个晋国的团结。”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士谷之事,无论真假,都说明内奸确实存在,且可能身居高位。你追查的方向,没有错。但手段……司寇,治国如同烹鲜,火候太过,则焦糊难以下咽;火候不足,则腥羶无法去除。清查军赋,整顿吏治,老夫并非全然反对。然,当此内忧外患之际,是否可稍缓一步,稍存一分宽宥?若逼得狗急跳墙,则亲者痛,仇者快啊!”
这是狐偃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向赵盾提出劝谏,言辞恳切,抛开了个人得失,全然着眼于国家存亡。
赵盾沉默着,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他能感受到狐偃话语中的真诚与沉重,也明白其顾虑确有道理。但他心中的信念,以及对于“法度”的坚持,并未因此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