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徐骁那张布满风霜的脸。自将次女徐渭熊送入上阴学宫后,他望着案上摆放的四个子女画像,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却又添了几分牵挂 —— 至此,四个儿女中,唯有幼子徐龙象尚未有长远安排。
长女徐脂虎远嫁江南卢府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虽如今再次守寡,独自在江南支撑,可这份婚姻于北凉而言,并非毫无益处。江南世家盘根错节,徐脂虎身处其中,如同北凉安插在江南的一双眼睛,能及时将江南世家的态度与动向传回北凉。每逢家书抵达,徐骁总会反复翻看,从字里行间捕捉着江南的风吹草动,知晓长女在那边的不易,却也明白这份牺牲对北凉的重要性。
长子徐凤年的安排,则藏着徐骁更深的算计。起初,徐凤年为自己挑选了红麝与青鸟两位具备武力的大丫鬟,徐骁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后来,他又亲自为徐凤年挑选了几位同样身怀武艺、年龄相仿的丫鬟,将梧桐院打造成了一处看似安逸,实则暗藏护卫的居所。紧接着,他便嘱咐徐凤年深居简出,对外摆出一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模样:平日里要么在府中与丫鬟嬉闹,要么带着人上街惹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将 “浪荡公子” 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徐骁深知,离阳王朝在北凉安插了无数暗探,徐凤年作为北凉王世子,始终是离阳关注的焦点。他要的,就是让这些暗探传回错误的讯息,让离阳王朝产生 “徐凤年不堪大用,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 的错觉,从而暂时放松对北凉的警惕,为北凉争取更多喘息与布局的时间。每当听到暗探传回离阳对徐凤年 “失望” 的评价,徐骁嘴角总会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相较于对其他子女的长远规划,徐骁对幼子徐龙象的安排,更多了几分父爱的柔软。徐龙象自出生起便自带金刚境修为,那罕见的大金刚体魄,让江湖人惊叹不已,可与之对应的,却是尚未开发的心智。他像个懵懂的孩童,空有一身毁天灭地的蛮力,却不知如何掌控,更不懂世间的人情世故。
徐骁为此思虑了许久。他曾想过将徐龙象送到江湖门派拜师学艺,可又担心龙象心智不全,在外面受人欺负;也曾考虑过请名师入府教导,却又怕引来离阳与北莽的觊觎。反复权衡之下,徐骁最终决定将徐龙象留在自己身边。每日处理完军务政务后,无论多疲惫,他都会去看看徐龙象,陪他玩耍,教他简单的道理。看着龙象抱着自己的胳膊傻笑,用稚嫩的声音喊 “爹”,徐骁心中的坚硬便会融化几分。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在龙象真正长大、心智成熟之前,为他撑起一片安全的天地。
就在徐骁为子女谋划的同时,由李义山提出的 “洪嘉北奔” 计划,正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一批批身怀技艺的工匠、学者,在北凉的暗中护送下,从离阳境内悄然北上,前往北境与北凉交界的缓冲地带,还有的更是进入到北莽和匈奴境内。他们带着工具与知识,在那里开垦土地、建立工坊、开设学堂,为北凉积蓄着潜在的力量。
徐骁也会经常去往听潮亭,与自己的阴才李义山商议 “洪嘉北奔” 的进展。两人在听潮亭内对坐,烛火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李义山轻摇羽扇,缓缓说道:“如今北奔的人数已过万,再过数年,那片土地便能成为我北凉的后方粮仓与人才库。” 徐骁闻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满是赞许:“义山,多亏有你。有了这股力量,日后无论面对离阳还是北莽,我们都多了几分底气。”
“洪嘉北奔” 的推进,如同一条无形的线,悄然影响着天下的格局。徐骁的北凉、赵家的离阳、北境实力强悍的北莽,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没有大规模的战事,边境虽偶有摩擦,却也很快平息。百姓们终于摆脱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各自的土地上耕种、经商,过上了难得的安稳日子。市集上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孩子们在街头追逐嬉戏,老人们坐在墙角晒太阳,一派祥和景象。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徐龙象十岁的那年深冬。北凉的冬天格外寒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王府的庭院、远处的山峦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可这份寒冷,却没能冻结边境的往来。
在这难得的太平日子里,离阳、北凉、北莽匈奴三方的边境线上,商人往来不绝。他们赶着骆驼、牵着马队,载着丝绸、茶叶、皮毛等货物,穿梭在各个势力范围之间。驼铃声、马蹄声、商贩的吆喝声,交织成一幅繁忙的边境商贸图。
然而,这份表面的热闹之下,却是各方谍报机构的暗流涌动。离阳的锦衣卫、北莽的蛛网、北凉的拂水房,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些往来的商人身上。每日天还未亮,谍报人员便已潜伏在边境的各个关卡,仔细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外地人。他们查看通关文牒,询问行程目的,甚至会暗中跟踪,试图从蛛丝马迹中获取对方势力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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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拂水房内,更是一片忙碌景象。浑身是肉的褚禄山坐在主位上,面前堆着一摞摞的情报卷宗。他虽体态臃肿,但是行动很灵活,处理起情报来,更有着惊人的敏锐与效率。他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时不时地对下属下达指令:“这个来自离阳的茶商,行程有问题,派人盯着;那个北莽来的皮毛贩子,口音不对,仔细审问……” 下属们恭敬地应着,快步离去执行任务。褚禄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想在我北凉的地盘上搞小动作,没那么容易。”
深冬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动着北凉王府的旗帜,也吹动着天下的风云。徐龙象的十岁,是平静日子的一个节点,却也预示着,这场微妙的平衡,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会被打破。而徐骁与他的北凉,早已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
寅时末刻,龙虎山的晨雾还未散尽,如轻纱般缠绕在山间古木与殿宇飞檐之上,将整座仙山晕染得朦胧而静谧。三清殿旁的茶亭内,松木搭建的亭顶还沾着昨夜凝结的露珠,风一吹,便有细碎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微小的水花。掌门天师赵希抟身着一袭月白道袍,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正斜倚在竹编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那玉扳指色泽莹白,通体无纹,是他早年云游时所得,陪伴他已有数十载,指尖触碰间,满是熟悉的凉意。
亭下立着两个小道童,一个名唤清风,一个名唤明月,皆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两人刚从山下采购物资回来,此刻正凑在一处,叽叽喳喳地说着沿途听闻的新鲜事。“清风师兄,你是没见着,山下集镇上那个卖糖画的老匠人,手艺可真绝了!只用一勺融化的糖稀,转眼就能画出腾飞的龙、展翅的凤,引得好多人围着看呢!” 明月捧着刚买回来的油纸包,里面还装着两块酥脆的芝麻饼,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
清风比明月年长半岁,性子稍显沉稳些,他轻轻拍了拍明月的肩膀,笑着道:“这算什么?我还听说,昨日有一队来自北凉的商队路过,那商队里的护卫个个身材魁梧,腰间佩着的弯刀闪着寒光,看着就不好惹。听他们说,北凉最近可太平了,百姓们都忙着耕种经商,市集上热闹得很呢!”
赵希抟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应和着,目光落在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间,思绪早已飘回昨夜的议事厅。昨夜,他与龙虎山的其他三位天师齐聚三清殿后的议事厅,烛火彻夜未熄,争论却始终没有停歇。三位天师明确表示,如今离阳王朝是大统,龙虎山若想安稳存续,应当尽早倒向离阳,接受朝廷的册封与扶持。而他意见与三位天师不一致,认为龙虎山作为江湖大宗,应当保持中立,不偏不倚,方能在乱世中保全门派根基,避免沦为朝堂争斗的棋子。
“唉……” 赵希抟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玉扳指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三位天师的态度愈发明显,甚至暗中与离阳朝廷的官员有了往来,若再这般下去,龙虎山怕是真要陷入分裂的境地。他身为掌门天师,肩负着守护龙虎山百年基业的重任,可面对内部的分歧与外部的压力,只觉步履维艰,心中满是忧虑。
“对了,清风师兄,” 明月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道,“我还从那北凉商队的人口中听到一件奇事,说北凉王徐骁有个小儿子,名叫徐龙象,生来就不一般!”
“徐龙象?” 清风皱了皱眉,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怎么个不一般法?”
明月凑近了些,语气中满是惊奇:“那商人说,这位小王爷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金刚境的修为了!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金刚境,是极为罕见的‘大金刚体魄’,寻常的刀剑砍在他身上,连个痕迹都留不下,防御力强得离谱,据说能比得上普通的天象境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