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听潮湖底断铁锁 渭熊归凉父子躲

徐凤年站在原地,手里的点心盒 “啪嗒” 一声落在地上。他盯着徐骁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 徐骁是谁?是打了一辈子仗、杀得北莽闻风丧胆的 “人屠”,是北凉三十万铁骑的王,平日里就算遇到敌国使者,也从没这般躲闪的模样。今日这副样子,倒像个偷了糖怕被发现的孩子。

“徐骁!” 徐凤年忽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劲,“你站住!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骁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离徐凤年三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肩膀竟微微垮了些,双手在背后绞了绞 —— 那动作,徐凤年只在小时候做错事被吴素教训时见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过身,眼神飘向旁边的柳树,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矛盾模样,连胡茬都跟着颤了颤。

徐凤年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又有点觉得好笑。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点心盒,拍了拍上面的灰,故意调侃:“怎么?难道是北凉王府闹鬼了?把你这个连阎王爷都不怕的‘人屠’,吓得跑出府躲着?”

姜泥和红薯站在后面,也忍不住捂嘴笑 —— 谁都知道,徐骁这辈子没怕过谁,当年在战场上,敌军的刀架在脖子上,他都能笑着喝酒,如今竟被徐凤年说 “怕鬼”,实在滑稽。

徐骁听见这话,脸一下子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他上前一步,指着徐凤年,声音也提高了些:“胡说什么!老子戎马一生,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能怕鬼?要是真闹鬼,老子直接拎着刀把它砍了!”

徐凤年挑了挑眉,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答案 —— 徐骁越急,越说明有事瞒着他,而且这事,定是让他怵得慌的。他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这位北凉王躲着不回府?”

徐骁看着徐凤年那副 “你不说我就不罢休” 的模样,叹了口气,双手往身后一背,又恢复了点王爷的样子,可眼神还是有点躲闪。他盯着徐凤年怀里露出的地瓜皮,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狡黠,又有点幸灾乐祸:“你这小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听了这事,还能不能这么横。”

徐凤年心理 “咯噔” 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攥紧了怀里的地瓜,刚要追问,就听见徐骁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你二姐,徐渭熊,回来了。”

“徐渭熊” 三个字刚落地,徐凤年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手里的点心盒 “啪” 地又掉了,这次他没捡,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连呼吸都忘了 —— 徐渭熊?那个在上学宫读了三年书,把他管得死死的二姐?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平日里的徐凤年,是北凉王府的混世魔王,敢跟徐骁抢酒喝,敢跟李义山下棋耍赖,连南宫仆射的春雷刀都敢借来玩,可唯独提到 “徐渭熊” 三个字,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连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后面的姜泥,反应比徐凤年还大。她手里的《棋谱》“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书页散了一地,她也没去捡,脸色瞬间白了,攥着手帕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 她在王府住了这么久,最怕的就是徐渭熊。徐渭熊每次回来,都要查她的功课,要是字写得不好,或是棋下得差,就要罚她抄《女诫》,抄得手都抬不起来。

红薯也愣了愣,手里的竹篮晃了晃,里面的软垫掉出来一块 —— 徐渭熊待她倒是温和,可每次教训徐凤年时的模样,实在让人胆寒,她也不想撞见。

徐骁看着徐凤年和姜泥的反应,笑得更得意了,他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徐凤年拍倒:“怎么样?老子没骗你吧?你二姐这次回来,说是要查你的功课,看看你这几年游历,到底学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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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这才缓过神来,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颤:“她…… 她什么时候到?是已经回府了,还是……”

“应该快到王府了。” 徐骁摸了摸下巴,眼神里带着点幸灾乐祸,“我出来散步,就是想躲躲,等她气消了再回去。”

徐凤年一听,急了 —— 要是徐渭熊回府没见到他,定要罚他抄《孙子兵法》,上次他抄了三天,手都肿了。他刚要跟徐骁说 “那咱们快躲躲”,就见徐骁转身,拔腿往王府的反方向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还回头喊他:“走啊!再不走,等你二姐到了,咱们俩都得挨训!”

徐凤年赶紧跟上,姜泥和红薯也连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快步跟在后面。路上,徐凤年想起府里人常说的那个 “怕圈”,忍不住笑了 —— 这北凉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这怕的规矩,却比宫里还严。

徐骁的长女徐脂虎,嫁去江南前,在王府里是最娇纵的,敢跟徐骁顶嘴,敢抢徐凤年的点心,可唯独怕徐骁 —— 每次徐骁瞪她一眼,她就不敢说话了。

徐骁呢?是北凉的天,是三十万铁骑的主,可他偏偏怕徐凤年 —— 徐凤年要是闹脾气不吃饭,他能亲自去厨房煮面条;徐凤年要是想出去游历,他能瞒着满朝文武,给徐凤年安排好车夫和护卫。

可徐凤年和王府里的其他人,包括姜泥、红薯,还有那些侍从、丫鬟,都怕徐渭熊。徐渭熊是徐骁的次女,自小就聪明,武道天赋也强势,后来去上阴学宫读书,跟着名师学兵法、练剑术,回来后就成了王府的 “严母”—— 吴素早逝,徐脂虎远嫁,府里的大小事,尤其是徐凤年的功课和品行,都归她管。

“徐骁,你说二姐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徐凤年跟在徐骁后面,小声问,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 他这几年跟着老黄游历,学的都是江湖上的本事,什么读书写字、兵法策略,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走到了北凉王府的城门下。城门两侧的石狮子,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守门的卫兵见了徐骁和徐凤年,刚要行礼,就被徐骁摆手制止了 —— 他还想躲着徐渭熊,不想被人知道他要出城。

可就在他们刚要跨出城门时,徐凤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盯着城门正中间的身影,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拉了拉徐骁的袖子,声音都在抖:“徐骁…… 你看……”

徐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城门正中间,站着一个身着白色袍子的女子。她身姿挺拔,像棵雪中的青松,左手持着一把长剑,剑鞘是墨色的,上面刻着细如发丝的竹纹 —— 那是上阴学宫特有的剑鞘。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没有戴任何首饰,可眉眼间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扫过来,像带着寒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是徐渭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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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

老黄忽说要远行,劝放湖底楚狂奴。

徐凤年听老黄言,借得春雷下湖间。

铁链粗硬砍不断,汗湿衣衫力已殚。

狂奴会意伸双手,真气送他出碧流。

狂奴冲湖寻义山,喊杀声震亭畔天。

魏生挥掌急相斗,十合败阵退阶后。

义山顶楼现真身,狂奴直扑要复仇。

凤年急问怎降服,老黄只道打服路。

飞身跃上亭顶站,剑匣一开六剑焕。

剑光裹住楚狂奴,凤年看得眼发直。

白狐轻语道真名,剑九黄阵图旧名。

凤年嗔怪藏武功,往日马夫非俗庸。

当夜烤薯饯行酒,晨起空屋人已走。

偶遇徐骁形色异,言及渭熊心发悸。

欲出城郭暂躲避,城门早立白衣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