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鼓营老卒许涌关的坟头,新土还带着冻土翻涌的湿气,尚未被北凉的寒风与飞雪彻底浸透。坟前那盏粗瓷油灯的灯芯,在风里明明灭灭,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这位老卒与北凉、与徐骁之间那段峥嵘岁月。三日前,徐骁还亲自来此,为许涌关添了一抔土,看着墓碑上那简单的姓名与生卒年月,沉默了许久。彼时他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咳嗽声在空旷的坟地间格外清晰,身旁的亲卫都能看见他咳得发红的眼角,却无人敢上前劝慰 —— 他们都知道,这位北凉王的心里,装着太多与这些老卒相关的过往,也装着整个北凉的重量。
三日后的北凉王府,檐角的铜铃在寒风中发出 “叮叮” 的声响,打破了王府内的沉寂。一名身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刀的亲卫匆忙的来到王府,他的脸上满是风尘,额头上还沾着赶路时凝结的冰霜,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火漆上印着褚禄山专属的拂水房印记,一看便知是加急密报。亲卫一路小跑,脚步急促地穿过王府的庭院,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步声,连廊下的灯笼被他带起的风晃得左右摇摆。
此时的徐骁正在书房内,面前摊着一张北凉地形图,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目光停留在北莽与北凉交界的地带。书桌上还放着一碗温热的汤药,冒着淡淡的热气,那是大夫特意为他调理旧伤的,可他却顾不上喝,满心思都在北凉的防务上。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骁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王爷,褚将军密信!” 亲卫单膝跪地,双手将密信高高举起,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徐骁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走到亲卫面前,接过密信。他的手指触到信纸时,能感觉到信纸因亲卫一路紧握而残留的温度,也能看到火漆封口处因颠簸而出现的细微裂痕。
徐骁用随身的小刀轻轻挑开火漆,展开信纸。只见信上的字迹潦草如血,笔画间带着明显的仓促与焦虑,显然是褚禄山在得知消息后,匆忙写下的。信中的内容简短却足以让人心惊 —— 世子徐凤年自北莽返程,行至北莽南朝三镇地界时,身陷险境,身边护卫死伤惨重,世子本人生死悬于一线。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徐骁的心上。他捏着信纸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信纸被揉出了深深的褶皱。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窗外的风声都似乎变得微弱。徐骁的目光死死盯着信上 “生死悬于一线” 这几个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多年征战留下的杀气在他周身悄然弥漫,让一旁的亲卫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信的后半部分,褚禄山言辞恳切地请战,愿率领三万边军,星夜兼程直扑北莽,不惜一切代价将世子完好无损地接回北凉。字里行间,满是褚禄山对徐凤年的担忧,以及他作为北凉大将的担当。徐骁看完信,将信纸缓缓叠起,放在桌案上。他沉默了片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只是眼底深处依旧藏着难以遏制的担忧与怒火。
“传我命令,” 徐骁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禄山守好北凉,少一步都不行。告诉他,北凉不能乱,这是底线。” 亲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徐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不敢多问,立刻应声:“是,王爷!” 随后便转身快步离去,将命令传达给褚禄山。
徐骁独自留在书房,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飘落的雪花。他知道,褚禄山有能力带兵去救徐凤年,可北凉是徐凤年未来的根基,一旦褚禄山离开,北凉境内的各方谍报势力极有可能趁机作乱,外部的敌人也会虎视眈眈。他不能冒这个险,所以,这趟北莽之行,只能他自己去。
当日暮色未沉,夕阳的余晖将北凉王府的城墙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可王府外的校场上,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甲叶碰撞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震碎了天边的晚霞,回荡在整个校场之上。
徐骁身着那副伴随他征战半生的玄铁铠甲,铠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与箭孔,每一道痕迹都是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亲卫为他系上铠甲的系带时,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 多年的旧伤让他在穿铠甲时格外吃力,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眼神依旧坚定。
徐骁走到战马前,这匹通体乌黑的战马是他的老伙伴,曾陪他走过无数战场。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嘶鸣。徐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鬃毛,低声道:“老伙计,又要辛苦你一趟了。” 随后,他翻身上马,动作虽然不如年轻时矫健,却依旧沉稳有力。
此时,校场上已经集结了整建制的大雪龙骑军。黑色的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士兵们手持长枪,腰佩战刀,整齐地排列着,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他们个个眼神锐利,气势如虹,哪怕是站在原地,也能让人感受到这支军队的强大战力。大雪龙骑军是北凉的精锐之师,是徐骁一手打造的王牌,曾在无数次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只要有他们在,北凉的百姓就多了一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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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 徐骁拔出腰间的战刀,指向北方,声音洪亮如雷,传遍了整个校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黑色的骑阵如潮水般涌出城门,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 “哒哒哒” 的巨响,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大军出城后,直奔北莽南朝三镇而去。北凉平原上,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士兵们的脸上,可没有一个人退缩。战马的蹄子踏碎冻土,溅起一片片雪沫,轰鸣声在空旷的平原上不断回荡,朝着远方扩散。徐骁骑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徐凤年的身影。他想起徐凤年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吵着要学骑马射箭;想起徐凤年长大后,被他要求故意装作纨绔子弟的模样,流连于青楼酒肆,可他知道,那不过是用来保护儿子的伪装。这一次,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出事。
队伍行进的速度极快,沿途的驿站早已接到命令,准备好了充足的粮草与马匹,确保大军能够马不停蹄地前进。夜色渐深,天上的星星渐渐亮起,可大雪龙骑军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徐骁坐在马背上,寒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用手捂住嘴,待咳嗽平息后,又继续带领大军前进。
次日清晨,大雪龙骑军抵达北莽边境。边境线上,设有北莽的关卡,几名北莽官员正站在关卡前,神色警惕地观察着远方。当他们看到那支黑色的大军朝着关卡逼近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让人搬来拒马桩,挡在关卡前。
徐骁率领大军来到关卡前停下,北莽官员隔着拒马桩,强装镇定地喊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北莽边境!速速拿出通关文牒,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毕竟大雪龙骑军的威名早已传遍了北莽,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支军队会突然出现在边境。
徐骁坐在马背上,目光如炬,缓缓扫过那些面色紧张的北莽官吏。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让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北莽官员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北莽边防的将士们互相看了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中一名胆子稍大的官员,硬着头皮喊道:“没有通关文牒,休想过去!这是北莽的地界,容不得你们放肆!”
话音未落,徐骁身旁的大雪龙骑军士兵们已同时拔刀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刺眼,映照着士兵们冰冷的脸庞。刀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浓浓的杀气,吓得北莽官员们四散奔逃,连拒马桩都顾不上搬走。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喊:“快跑啊!他们要动手了!”
徐骁看着那些狼狈逃窜的北莽官员,没有下令追击。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南朝三镇,救出徐凤年,没必要在这些小角色身上浪费时间。“继续前进!” 徐骁再次下令,大军绕过拒马桩,朝着南朝三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接下来的几日,北莽南朝三镇沦为了人间炼狱。徐骁的大军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他们不接受任何投降,也不掠夺百姓的财物,唯一的目标就是清除所有试图阻拦他们前进的势力。
第一座城镇外,北莽的守军早已严阵以待,密密麻麻的士兵排列在城墙之上,弓箭对准了大雪龙骑军。徐骁骑着战马,来到阵前,高声喊道:“交出世子徐凤年,否则,踏平此城!” 城墙上的北莽将领冷哼一声:“徐骁,你别太狂妄了!这里是北莽的地盘,岂容你撒野!”
徐骁不再废话,挥手示意进攻。大雪龙骑军的士兵们立刻发起冲锋,他们骑着战马,手持长枪,如同一支支利箭,朝着城墙冲去。城墙上的弓箭如雨般射下,可大雪龙骑军的士兵们早有防备,纷纷举起盾牌抵挡。很快,大军就冲到了城墙下,士兵们搭起云梯,朝着城墙上攀爬。
城墙上的北莽士兵拼死抵抗,刀光剑影之间,不断有人从城墙上坠落。厮杀声、兵器断裂声、士兵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徐骁站在阵前,密切关注着战局,每当看到有士兵倒下,他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冰冷。终于,在大雪龙骑军的猛烈进攻下,城墙被攻破,北莽守军纷纷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