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南吴王

吴一波用马鞭挑起老妇下颚,假发飘飘然落下,而瞥见其耳后黥着的特设司暗记,冷笑着一脚踹开尸首:

“皇帝培养出来的阉党,做狗倒是忠心。”

永安,紫宸殿,「正元帝」黄晟正盯着沙盘出神。

滇黔交界的木制关隘上插着的小旗,已被内侍换成象征叛军的黑底金纹旗。

“陛下,贵阳失守,杨焕章杨大人殉国。”「兵部尚书令」王崇焕的奏报混在更漏声里,龙涎香雾后的帝王面容模糊不清。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罗徵适时递上青玉酒盏,琥珀色的琼浆中沉浮着昆仑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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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定疆到哪了?”皇帝沉沉发问,指尖掠过沙盘上湘西地界。

那处插着的赤色令旗金丝包边,自从先帝御极,已经十几年不曾挪动过了。

“回禀陛下,韩帅大军前日方出襄阳。”王崇焕喉结滚动,

“沿途州县筹措粮草不力……”青玉酒盏砸在沙盘上的脆响打断奏报,湘西群山顿时淹没在酒液中。

黄晟猛地抬起头,十二旒冕上的玉珠撞出凌乱声响:

“好生安置杨大人的遗孤。另外,传旨「湖北巡抚」张景德、「湖南巡抚」窦健生,五日之内粮草未至前方大军,提头来见!”

腊月初七,沅陵官道积雪三尺,百姓车马不行。

「黔国公」韩定疆的中军帐内,炭盆烤不散刺骨寒意,湘西素来湿冷,这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却是这么几十年来都少见的,手下的二十多万兵员虽穿着冬衣,但大部分都只能缩在营帐里,换防都尚且畏缩。

这位五十四岁的老将军摩挲着兵部发来的加急文书,纸面御批“速战”二字被朱砂描得猩红刺目。

帐外忽然传来马嘶,监军贺鸢儿的织金斗篷裹着风雪卷入帐中。

“国公爷好雅兴。”贺鸢儿瞥见案头凉透的茶汤,尖细嗓音像尖刀刮过铁器,

“兵部又来催战,京里随同的小黄门说是陛下昨夜梦到吴逆首级悬在午门了。”

韩定疆握拳抵住咳嗽,掌心帕子洇出暗红:“请贺公公回禀圣上,叛军据守武陵天险,此时强攻恐中埋伏。”

“埋伏?”贺鸢儿突然轻笑,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指柔柔无力地点向地图,

“明日五更,江福安带两万人走龙潭河谷,哈果率骑兵沿澧水佯攻。”

指甲在沅陵城位置划出深深沟痕,“咱家随中军押送兵部新制的器具甲衣,正月前必要饮马滇池。”

帐帘翻卷间,老将军望见营外新到的辎重,大宁开国即重工,工匠技艺越高则赏识越多,因而器具上素来带有匠人名讳。

铜质的弩床之侧,赫然铸着“圣佑四年工部督制 权衡司李品”字样,在雪地里泛着冷光。

腊月十二,龙潭河谷伏尸遍野。

迫于朝廷命令,韩定疆的战营终究是开拔了,断断续续走了几天,探子回报龙潭河两侧山高谷深,无上山道路且山头无处立足,埋伏不得,而「前军将军」江福安的先锋军刚入谷口,山顶滚木礌石便如暴雨倾泻。

山顶不见人,却瞧见埋伏许久的蛮兵从半山溶洞中蜂拥而出,绳索衔着藤蔓结实得很,一个个地降下谷底。

苗刀砍在官兵铁甲上迸出火星,一时间雪火冰刀互相呼应,叫喊声呻吟声不曾停歇。

待策应的哈果率骑兵赶到时,只见河谷中漂满残肢断戟,结冰的河面下处处可见上游飘来的士卒尸首。

“给朝廷报捷!”监军贺鸢儿裹着狐裘端坐车辇,三丈进深的轿子竟还有前后室之分。

这时节绿植难活,便摆着几盆金枝玉叶珍珠土的陪衬,他笔尖在阵亡名录上勾画,“就说斩敌八千,逆贼退守辰州据守。”

“监军催战,前军遭伏,损兵万余,溃逃者众,而军心涣散。”

倒是也有赤胆真心的,「左军将军」杨卫康的真实战报仍被贺鸢儿的心腹截在百里之外,校尉被当地格杀。

那封沾着血渍的塘报下压着张地契——正是监军贺鸢儿在通州的一千余亩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