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斜着身子坐在龙椅上,两旁的贵妃却依然没有离开。
他指尖轻敲着扶手,面色被灯火映得有了些蜡黄之色。
约莫一刻钟的等待过后,所有应到的官员都已抵达相应的位置,殿阁各位要员和礼部两个侍郎均是垂手侍立。
何香和最后到来的「提督特设大臣兼内务总管大臣」黄邯确认了一个眼神,随即悄无声息地掩上殿门,又绕过众人回到皇帝身边,灯火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今夜召集众位卿家前来,是要议一件旧事,或者说,一桩旧案。”
黄晟幽幽开口,声如黄泉流水。
“朕本不愿再提,但近几日思来想去,还是议一议为好。几年前,朕险些在麟德殿失了性命,当时由刘德、曹化淳等处置后续。”
“除了朕的弟弟被冤枉,其余受刑受死的都是应责应死,可朕总觉得,有漏网之鱼。”
殿内气息瞬间一凝,周士良眉毛猛的一挑,其余官员则互相交换眼色满是问询之意。
那场十几名宫女联合起来差点绞杀了皇帝的宫闱变乱,影响不可谓不深远,永安城内的喧嚣都持续了数月之久。
在那之后,皇帝开始避居温泉宫,朝政愈发料理的少了,内侍也愈发专权狂妄。
正当众人还在细细思量之时,「特设司指挥使」周熙却从侧殿廊柱之后突兀的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卷文书:
“经查,「贤妃」郑氏、「莹嫔」张氏,虽未直接参与当日变乱,却曾在逆徒房中,搜出两人赐予的胭脂盒。”
周熙边念边走,到了大殿中央,向黄晟一拜,随即接着说道:
“盒内暗藏砒霜。”
黄晟那幽冷如黄泉水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周熙那句“盒内暗藏砒霜”如同惊雷,炸得在场诸人神色各异。
不等其他人反应,「文成阁大学士、刑部尚书令」周士良已霍然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却又强行压抑成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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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事事关宫闱清誉,更是牵涉两位妃主,岂可因搜出些许物件便妄下论断?”
“「贤妃」郑氏、「莹嫔」张氏,入宫以来,一向温婉贤淑,恪守宫规,侍奉陛下更是尽心竭力。仅凭逆徒房中搜出的胭脂盒,且时隔数年,如何能断定便是两位妃主所赐?”
“即便真是其所赐,又怎能证明她们知晓盒中藏有砒霜?或许是遭人构陷,亦或是被逆徒偷盗利用,也未可知啊!陛下,宫闱之事,首重稳妥,切不可因旧案再生波澜,有损天家颜面,寒了后宫众人的心啊!”
周士良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证据的薄弱与不可靠,更是抬出了“天家颜面”和“后宫之心”这两面大旗。
他心中雪亮,郑贤妃和张莹嫔正是朱璧永安插在皇帝身边,用以监视内廷动向、吹动枕边风的关键棋子,若在此刻折损,无异于自断臂膀,且会严重打击他在后宫的布局。
「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少傅、都察院正卿」杨涟眉头紧锁,他素来耿直,对几年前那场宫变亦是深恶痛绝,却隐隐觉得今日重提恐怕还有什么秘密潜藏其中。
他沉吟片刻,沉声道:“陛下,周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定罪需有铁证,尤其是涉及妃主,更需慎之又慎。然,麟德殿之变,骇人听闻,几乎危及社稷根本。若真有漏网之鱼潜藏宫闱,其心叵测,其行可诛!”
“臣以为,当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会同内务府详查,务必水落石出。既不可冤枉无辜,亦不可纵容奸邪!”
他秉持的是法理,要求的是公正彻查,看似在帮衬周士良,但这恰恰是周士良最不愿看到的。
「文渊阁协办大学士、礼部尚书令」赵仕吉见状,连忙打圆场,他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陛下,杨大人、周大人所言,皆是为国考量。老臣以为,此事……此事关乎人情法理,着实两难。”
“两位妃主毕竟侍奉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贸然处置,恐令后宫不安,朝野非议。然,宫变之事,亦不可不察。或可…或可小惩大诫,申饬一番,令其闭门思过,以示警戒?待日后寻得更多实证,再行定夺不迟。”
他这番和稀泥的言论,看似公允,实则偏向于保全,不过此话一出基本没人认可,大事不是儿戏,性命之忧的事情哪有什么小惩大诫的道理,那必然是要流血的,兴许血流成河。
「文定阁协办大学士、兵部尚书令」云焘眼神闪烁,却偏偏接口道:“赵大人此言老成谋国。陛下,如今外界烽烟四起,朝廷正当用人之际,宫内更应以稳定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