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
不再是单本，而是厚重的一整套五部曲小说。收集齐全的难度几何级增长。少年不知疲倦地奔走在五个城市之间，在拥挤的队伍里耗费了近三十个小时的时光。
……
第六年。
这次不是书了。一坛据说深埋地下三十余年的陈酿，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少年不喜欢奶奶贪杯，但更害怕的，是那酒香也留不住她的身影。
……
第七年。
两只憨态可掬、触感柔软的抱枕，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被轻轻放在门口。
……
第八年。
一架崭新的天文望远镜，镜筒指向深邃的夜空。通过它，即使是在城市里也能看见漫天星辰。
……
第九年。
吴离刚蹲下身，准备将今年的礼物——一个沉甸甸、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茜特菈莉房门口。
“哐当。”
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
“奶奶？”吴离惊讶地抬头，撞进一双蓝紫色的眼眸里。那目光复杂难辨，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眼前的少年……不，几乎可以称为青年了。身量拔高，肩膀宽阔，快要赶上她的身高了。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年复一年，他总记得这个日子？
她……值得他这样用心吗？
“小鬼，”茜特菈莉伸出手，声音有些干涩，“给我。”
仿佛被这简单的两个字注入了活力，吴离黯淡的眼神瞬间被点亮。他慌忙想站起来，却因蹲得太久腿脚发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啧，”茜特菈莉无奈地轻哼一声，向前一步，朝他伸出手，“笨手笨脚的……抓紧。”
“嗯！”
吴离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微凉的手，借力稳稳站起。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礼物盒，另一只手却局促地不知该往哪放，最后只能不停地挠着后脑勺，眼神飘忽，脸颊微红。
茜特菈莉瞥了他一眼，带着点惯有的“鄙视”，伸手将他怀里的礼物盒拿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不知装着什么。
“等我一会。”她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房间，留下吴离在门口忐忑地等待。
小主，
很快，门再次打开。茜特菈莉换上了一套吴离非常熟悉的衣服。
那是奶奶最珍惜的衣服，似乎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前经常穿的衣服。
茜特菈莉上下打量了一下局促不安的吴离，深吸一口气，语气是少有的郑重。
“过来。”
“哦。”吴离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客厅空旷处。茜特菈莉素手轻挥，茜特拉琳无声地飘至她身后。她优雅地坐于其上，目光如炬，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年。
“小鬼，”她开口，随即又顿住，改口道，“吴离。”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今天，我茜特菈莉，烟谜主大萨满，黑曜石奶奶，要收你为徒。”
吴离的心猛地一跳。
“我将传授你烟谜主一族的秘法与智慧。”茜特菈莉的目光深邃，“记住，奶奶我一生，只会收一个徒弟。”
她停顿了一下，强调道，“所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
吴离根本不在意那些秘法智慧，他只关心一个问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学好了……奶奶就会留下吗？”
茜特菈莉似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奶奶我怎么知道？看你表现喽……嗯，就这样。”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吴离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用力点头，眼神无比坚定。
“那……奶奶，我会努力！非常非常努力！”
“嗯，精神头还算不错。”茜特菈莉似乎满意地点点头，神色一肃，“那就不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开始第一课……”
她讲解得异常认真，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古老的韵律。
吴离也听得无比专注，不敢遗漏一字一句。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入，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拉长，也悄然改变着他们之间关系的底色。
……
第十年。
“……还是不行。”吴离颓然地放下手，指尖凝聚的光芒瞬间溃散，脸上写满了挫败。
茜特菈莉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并无责备。
“唉，看来这个世界只有奶奶我才能用那些秘术，真是奇怪……”
她走上前，拍了拍少年坚实的肩膀，“没事，小鬼，作为奶奶我的徒弟，你这一年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还行。”
吴离抬起头，没有因为夸奖而欣喜，只是执着地、近乎哀求地重复着那个问题。
“那……奶奶会留下吗？”
“我……”茜特菈莉张了张嘴，准备好的那些疏离的话语，在对上吴离那双眼睛的瞬间，被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盛满了卑微的乞求、深切的惶恐、孤注一掷的希望，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依赖……
复杂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却又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她坚硬的心防，被这目光无声地击穿了。
最终，茜特菈莉只是将目光转向厨房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奶奶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吴离心中所有的忐忑与阴霾，巨大的欣喜几乎要满溢出来，点亮了他的整张脸庞。
“这么说……奶奶答应了？！”
看着少年瞬间鲜活明亮、仿佛整个世界都亮起来的笑容，茜特菈莉心底某个角落也莫名地柔软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哼！少废话！快去做饭！”
“好嘞！奶奶等着！马上就好！”
吴离像是得了特赦令，声音都带着飞扬的雀跃，转身便冲进了厨房，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茜特菈莉望着他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那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却久久未散。
唉……这小鬼……
还真是……奶奶我的克星……
真拿他没一点办法……
……
第十年。
“小鬼，生日快乐。”
茜特菈莉将一个很简单的小盒子递到吴离面前，表情似乎有些不自在，“送你的……”
“奶奶……”吴离惊喜地接过，手指微微颤抖。
“快拿着！”茜特菈莉别开脸，语气带着点强装的随意，“不要的话，奶奶我可就丢掉了……”
“我要！谢谢奶奶！”吴离紧紧将盒子抱在怀里，笑容灿烂得晃眼。
“哼！不客气……”茜特菈莉嘟囔着，试图解释，“就……就是件普通的织物，烟谜主那边多得是，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不！”吴离打断她，眼神无比认真，“这是奶奶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要好好珍藏！非常、非常喜欢！”
“你这小鬼……”
茜特菈莉看着他珍重的样子，心头微动，最终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耳尖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粉色。
……
第十一年。
“生日快乐，小鬼。”茜特菈莉的声音比往年低沉。
“奶奶……”这一次，吴离的声音却没有往年活跃，看着前边的灵台，语气里是压制不住的哀伤，“老奶奶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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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茜特菈莉伸出手，轻轻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我好伤心……好难过……”
少年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单薄，肩膀微微颤抖。
“我知道……”
她低声应着，将他轻轻揽入怀中，就像小时候那样。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