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政委几乎水米未进,不时走到指挥部门口,向着黑山镇的方向眺望。他那平时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也微微佝偻了一些。黄昏时分,派出的侦察员带回了一个令人心头一沉的消息:黑山镇昨天戒严,据说是在搜捕几名“可疑分子”,镇外增加了岗哨,气氛紧张。
“戒严……搜捕……”政委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老陈(参谋长),营里现在由你全权负责!我带着警卫排,去接应营长!”
我大吃一惊:“政委!这太危险了!情况不明,您不能亲自去!让我带人去!”
“不行!”傅必元断然拒绝,语气不容置疑,“你留下主持大局!我对黑山镇周边地形比你们熟,早年在那里做过地下工作。而且……”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千钧之力,“水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没办法向组织交代,更没办法……向我自己交代!他是我带出来的兵,更是我的兄弟!”
“兄弟”二字,他咬得极重。我知道,再劝无用。此刻的傅必元,不仅仅是独立营的政委,更是一个要去拯救自己生死弟兄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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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集合了警卫排,挑选了最精干的战士,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的装备。没有过多的动员,他只是看着战士们,沉声道:“同志们,营长可能遇到了麻烦。我们现在去把他接回来。记住,行动要快,要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出发!”
看着政委带着小队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方面担心营长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担忧政委此去的风险。那一夜,指挥部里的灯彻夜未熄,我和几个参谋守着电台,度秒如年。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后半夜,远处隐约传来了几声枪响,极其短暂,很快又归于沉寂。这更加重了我们的不安。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驻地外围的哨兵才发出了激动的信号——有人回来了!
我几乎是冲出了指挥部。只见山道上,一行人影相互搀扶着,踉跄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傅必元政委,他浑身沾满泥土草屑,脸上带着擦伤,军装袖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半背半扶着一个人,正是傅水恒!
傅水恒的状况看起来更糟,脸色惨白,左腿裹着临时包扎的布条,血迹斑斑,显然是中了枪,几乎无法站立,全靠政委和旁边一名警卫排战士撑着。他看到我,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虚弱:“参……参谋长,我们……回来了。”
龙牙小队回来的只有两人,也都带着伤,神情疲惫而悲愤。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在黑山镇获取重要情报后暴露,撤离时遭遇追兵,两名队员为了掩护他们突围,引爆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傅水恒在最后的阻击战中腿部中弹,是剩下的两名队员轮番背着他,在山区与敌人周旋了一整天,直到天黑后才勉强摆脱追兵,正好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政委一行。而接应途中,他们也与一股搜索的伪军遭遇,发生了短暂交火,政委为了掩护行动不便的傅水恒,亲自带队断后,手臂也被流弹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