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以笔为枪,血证如山。

国际记者访问带来的涟漪,比我们预想的要扩散得更快、更远。

傅团长从抗大分校回来不到十天,旅部通过秘密交通线送来一摞海外报刊的影印件。纸张粗糙,字迹也有些模糊,但报头上《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的英文字样依旧清晰可见。一同送来的,还有总部宣传部门整理的译文摘要。

我和傅必元政委在团部那间弥漫着旧纸张和烟草气息的屋子里,就着昏黄的油灯,仔细阅读着这些来自遥远国度的文字。埃德加·斯诺和詹姆斯·贝特兰的报道占据了不小的版面,里面提到了“一支活跃在华北敌后的八路军部队”,提到了“一位极具创新精神的年轻指挥官傅”,更详细描述了他们所见的“一种适应贫弱装备、却极具韧性与杀伤力的新型游击战术”。

报道客观,甚至带着某种程度的惊叹,将独立团,将傅水恒团长,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用血与火摸索出的战法,推到了一个未曾预想过的国际视野下。

“了不得!了不得!”傅政委反复摩挲着那几页译文,脸上是因激动而泛起的红光,“老傅,咱们独立团这下可真是名扬海外了!看这洋人写的,‘在极端劣势下展现出的军事创造力’,‘代表了东方战争智慧的一种独特演进’!这评价,高啊!”

傅水恒团长却显得异常平静。他放下手中的译文,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名扬海外?鬼子看到这些,会怎么想?”

一句话,让屋内原本有些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我立刻领会了他的担忧。这些报道,是一把双刃剑。它们为我们赢得了外部世界的关注和理解,打破了日寇长期以来的舆论封锁和污名化宣传,但同时也必然刺痛敌人,尤其是被点名的黑岛联队乃至其上层师团。以日军的骄狂和报复心,他们绝不会甘心如此“丢脸”,必然会有所动作。

“团长的担心有道理。”我接口道,手指在粗糙的桌面划过,“鬼子吃了亏,又被我们在国际上‘曝光’,很可能会恼羞成怒。下一步,要么是军事上更疯狂的报复,企图用战果来挽回颜面;要么,就是在宣传上疯狂反扑,污蔑我们,甚至制造事端,颠倒黑白。”

傅团长赞许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老陈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必须有准备。通知各营,加强侦察警戒,尤其是边缘区和交通线,防止鬼子搞突然袭击。另外,政委,政治处和敌工科要动起来,密切关注敌占区的舆论动向,收集日伪报纸、广播内容。我们要知道,敌人会如何泼脏水。”

事实证明,我们的预判没有错。

仅仅过了四五天,敌工科的同志就冒着风险,从敌占区弄回来几张伪政府的《新民报》和日军控制的《华北驻屯军公报》。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它们颠倒黑白,将我们针对日伪军事目标的破袭、伏击,污蔑为“骚扰地方,破坏治安”;将我们与群众鱼水情深的关系,歪曲为“裹挟民众,胁迫良善”;更有甚者,一篇题为《察冀边区匪患实录》的评论员文章,竟公然声称“八路军游而不击,专事劫掠,与土匪无异”,并影射国际记者的报道是“收受好处后的虚假宣传”。

“放他娘的狗臭屁!”傅政委看到这些,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一把将报纸拍在桌上,“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一流!”

傅团长拿起那张《华北驻屯军公报》,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充满恶意的字句,半晌,才沉声道:“他们慌了。我们的胜利,国际的报道,让他们这套欺骗世人的把戏玩不下去了,所以气急败坏。这说明,我们打到了他们的痛处,斯诺先生他们的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有力。”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满嘴喷粪吧?”傅政委急切地问。

“当然不能。”傅团长斩钉截铁,“舆论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他们可以造谣,我们就要辟谣;他们可以歪曲,我们就要揭露!用事实,用血淋淋的事实!”

就在我们酝酿如何反击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惨案,将这场舆论战推向了高潮。

那是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侦察连长李铁柱浑身湿透、泥浆遍体地冲进团部,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是摔倒在傅团长面前。

“团长!参谋长!政委!王家岭……王家岭没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眼里是尚未褪尽的惊恐与悲愤。

“什么?!”我们三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慢慢说,怎么回事!”傅团长一把扶住几乎虚脱的李铁柱,语气沉肃。

李铁柱猛吸了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断断续续地汇报了情况。原来,他们侦察连一个小队按计划前往王家岭一带(位于我根据地与敌占区交界的一个山区村落)接应一批秘密运送的物资,并侦察敌情。临近村口时,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他们觉得不妙,迅速隐蔽接近,看到的却是一片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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