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竺赫,他心中有愧,无颜面对他,却还是用各种方法打听他的消息。
可北境牢固得像一个铁桶,自竺赫踏上那片土地后,便音讯全无。
竺赫被送回京城时他见过一次,一向活泼的人了无生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脑袋,浑身上下都被白布包裹。
眼睑盖住了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长睫也失去了神采,就连发丝都透着死气。
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后悔了,若不是他主动向胤帝暴露幽云卫,竺赫就不会为了获得信任铤而走险,舍命相搏。
刀剑砍在身上时,他该有多疼?差点死在白瑜刀下时,他该有多害怕?
他明明……最怕疼的。
“托殿下的福,重伤不治,这辈子恐怕都醒不过来了。”蔚隅强忍着情绪,眼神嘲讽,“这难道不是殿下喜闻乐见的吗?又少了一个和您对着干的人,殿下应当高兴才是。”
“赫儿他……当真……”
白璟激动起来,跟拉风箱似的喘息着。
“殿下切莫动气。”蔚隅故意加大声音,确保外面的人听见:“竺赫伤势严重,整日昏迷,外伤内伤难以自愈,如今只靠汤药吊着一口气……”
胤帝眉心跳了跳,探子来报,队伍虽然还未到北境,但北境之人已然不抱希望,似是在准备葬礼事宜,凛都全城禁严,四处挂满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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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儿……赫儿……”白璟眼角滑过一滴清泪,随即又笑了起来,“黄泉路孤单,还好……有你相伴。”
“竺赫不会下黄泉的。”蔚隅压低声音,“这黄泉路,殿下还是自己走吧。”
“你的意思是……”
没有生机的眸子亮了一瞬,白璟盯着蔚隅,眼神迫切。
“嘘……”蔚隅将食指放在唇上,看了看床幔外,“云杲不欠你什么,你若真希望他好,便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京城的局势你比我更清楚,他留在这里只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殿下,你知道吗,我挺后悔的。”蔚隅叹了口气,“虽然你不是人,但你对竺赫的好是真心的,也是真心在为他考虑。”
他有时候真的挺佩服白璟的,背后为竺赫做了那么多,却闭口不言,宁愿他误会也不解释一句,该放手时就放手,该让他离开时就想办法让他离开。
如果没有前尘种种,他挺想和白璟交个朋友的。
“我与他……回不去了。”白璟苦笑着,眼神悲凉,“他在北境……安否?”
“他很好,北境是他的家,他说那里比京城好太多,自由太多。”
“他的家……真好。”白璟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他……想对我说什么?”
“他让我转告你,前尘种种一笔勾销,两不相欠,惟愿此生,不复相见。”
这话当然是蔚隅编的,竺赫忙着跟他分享见闻,连白璟是哪根葱都没想起来。
不过比起杀人,他更喜欢诛心。
“好一个……不复相见……”白璟像被抽走了魂似的,双目无神,喃喃道:“他终究……还是怨我的。”
“他不怨你,也不恨你,但他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倘若我死……他会不会……”
“他不会记得你的。”蔚隅心情大好,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戏谑道:“他说你变了,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白璟神色大变,“是你……”
“嘘。”蔚隅将食指放在白璟唇上,嫣然一笑,“是我,我在你常喝的药里添了两味药,这两味药都有温补之效,却会让人时不时头疼。”
两人的动作隔着帷幔,看起来像是蔚隅在给他诊脉,听他的心跳,胤帝心绪烦乱,自然不会过多猜想。
见他震惊,蔚隅又接着道:“你再猜猜,为什么和太子妃在一起,你的头疼之症有所缓解?”
“不错,正是因为她燃的熏香,佩戴的香囊,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蔚隅心情不错,耐心地解释:“不过这香囊若是长时间与那两味药接触,则会让人产生幻觉,性情大变。”
“你……你竟如此……狠毒……赫儿若是……知晓……”白璟的胸口剧烈起伏,“我要……告诉……”
“他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殿下,这个秘密,会跟你一起被黄土掩埋。”蔚隅想了想,决定再添一把火,“殿下觉得,你和他的情谊,比之灭门之仇如何?”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