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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的冬日,寒意彻骨,远比往年更甚。这股寒冷不仅来自天地,更源自人心。
都督府的白幡尚未撤下,灵堂内香火缭绕,周瑜的棺椁停放在正中。往日里将领谋士往来如织、号令频传的中枢,如今只剩下死寂与悲凉。鲁肃一身缟素,跪坐在灵前,原本敦厚温和的面容此刻写满了疲惫与沉重,眼眶深陷,血丝密布。程普、韩当、黄盖等一干老将按剑立于两侧,人人脸色铁青,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子敬,”程普声音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公瑾遗命,由你接掌荆南军务,我等老朽,自当遵从。然如今军心浮动,士卒皆言……皆言都督去后,江东无人可挡陈暮、曹操,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悲观。周瑜之死,对于江东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尤其是临贺惨败,吕蒙及其麾下精锐尽没的消息早已传开,更增添了一层失败的阴影。
韩当勐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梁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红着眼道:“难道要我等将零陵、桂阳拱手让给陈暮那厮不成?公瑾在世时,呕心沥血方有此基业!末将愿领兵死守泉陵,与陈暮军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一个略显文弱的声音响起,是随孙权前来奔丧的谋士诸葛瑾,他面带忧色,“韩将军勇烈可嘉,然如今士气低迷,粮草转运亦非易事。陈暮新胜,兵锋正锐,其将赵云、魏延皆勐虎也。若贸然决战,恐……恐重蹈临贺覆辙。依瑾之见,不若暂避锋芒,收缩兵力,确保江陵、夏口等要害之地不失,再图后计。”
“子瑜此言差矣!”韩当怒目而视,“未战先怯,岂是我江东男儿所为?荆南若失,江陵便成孤城,如何确保?”
“够了!”鲁肃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公瑾将重任托付于我,肃岂敢惜身畏战?然此时绝非意气用事之时。”
他走到荆州地图前,手指点零陵、桂阳:“荆南之地,关乎江陵侧翼,不可轻弃。然确如子瑜所言,我军新遭大挫,亟需稳守。韩将军,我命你即刻返回泉陵,加固城防,深沟高垒,严密监视交州军动向。非我将令,绝不可擅自出战!”
“末将……遵令!”韩当咬了咬牙,抱拳领命。
“程老将军,”鲁肃又看向程普,“江陵防务,关乎根本,烦请您与黄老将军多多费心,整饬军纪,安抚士卒,严防曹操从襄阳南下。”
“子敬放心,老夫省得。”程普重重点头。
鲁肃最后对诸葛瑾道:“子瑜,还请你速回秣陵,面见吴侯,详陈此间情势。请吴侯务必加强与刘皇叔的联络,共抗北曹。至于陈暮……”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既遣使吊唁,释放伤俘,暂示缓和,我等亦不可主动挑衅。当前大敌,仍是曹操!”
鲁肃的安排,虽显保守,却是在当前困境下最务实的选择。众将虽心有不甘,却也知这是稳住局面的唯一办法,纷纷领命而去。
灵堂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鲁肃一人。他望着周瑜的棺椁,深深一揖,喃喃自语:“公瑾,你在天有灵,佑我江东,度过此劫……肃,必不负所托!”
与此同时,秣陵吴侯府内,同样笼罩在悲戚与焦虑之中。
孙权身着素服,形容憔悴,短短数日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屏退左右,只留张昭在侧。
“主公,节哀。”张昭劝慰道,“当此危难之际,保重身体为上。”
孙权勐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与愤怒:“周郎一去,如折我股肱!陈暮!若非他屡次相逼,公瑾何至于心力交瘁,英年早逝!”他拳头紧握,骨节发白,“此仇,孤必报!”
张昭神色凝重:“主公,仇固要报,然需审时度势。今曹操在北,陈兵襄阳,虎视眈眈。陈暮在南,虽示缓和,其心难测。我江东两面受敌,实乃危如累卵。鲁子敬建议结好刘备,稳守江陵,确是老成谋国之道。”
孙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孤知道……孤知道!只是……唉!”他长叹一声,“便依子敬之言。加派使者入蜀,务必让刘备知晓唇亡齿寒之理。至于陈暮……”他眼中寒光一闪,“他假仁假义,无非是欲稳住我等,专心内修。孤岂能让他如愿?传令给贺齐,让他加强对豫章、鄱阳一带山越的剿抚,同时……秘密派人渗透交州边境,搜集一切情报!孤要知晓,那陈暮到底在广信搞什么名堂!”
周瑜之死,如同一场大地震,动摇了江东的根基。鲁肃临危受命,勉力支撑,孙权悲愤交加,图谋后动。江东这艘大船,在失去最重要的舵手后,正驶入一片未知而凶险的迷雾之中。
与江陵、秣陵的悲愤与不安相比,此时的广信城,却呈现出一派井然有序、蓬勃发展的气象。
州牧府议事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陈暮端坐主位,其下庞统、赵云、黄忠、魏延、桓阶、王粲、崔琰等文武核心济济一堂。气氛虽严肃,却充满了一种昂扬的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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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庞统首先开口,声音尖锐而清晰,“《交州敕令》推行至今,成效显着。各郡户口统计已毕,新增编户齐民三万余,垦辟新田逾二十万亩。按‘十一税’及军功授田之制,今岁粮秣入库,较去岁增四成有余。各郡官学、蒙学已设立四十七所,虽仅是开端,然教化之风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