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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魏公府。曹操凝视着来自东南前线的战报,深邃的眼眸中不见喜怒,唯有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冷静。文聘在合浦外海的反伏击,吕岱授首,细节已然明晰。他并未如常人般震怒于折损,指节轻叩紫檀案几,发出规律的闷响。
“文仲业,善守能攻,名不虚传。”曹操声音低沉沙哑,“陈明远能驭此将,庞士元能设此局,交州水师,羽翼渐丰。”他目光扫过程昱、刘晔,“前番‘狼群’袭扰,成效若何?”
程昱躬身禀报:“回魏公,蹈海营数月间,毁交州烽燂数座,焚小型军械库一处,击沉俘获其改装商船七艘。然其核心工坊、军港无损,我军亦损失快艇十余、精锐数百。近来文聘调整方略,猎蛟营倚仗新舰,反制愈发得力,袭扰日渐艰难。”
刘晔补充道:“据探,交州于龙川、合浦仍在大力增造新舰。长此以往,我海上之势恐难维系。”
曹操沉默片刻,目光落于巨大的天下舆图,手指自交州沿海缓缓北移。“跨海争锋,非我根本,亦非所长。然陈暮据交州,扼南海,若任其坐大,北联辽东,西结刘备,则成心腹之患。”他眼中厉色一闪,“‘狼群’之策不可废,但需变。命臧霸、夏侯尚,择选坚船利弩,改分散袭扰为集中突袭,寻其要害,如烝阳港、朱崖盐场,不求据守,但求重创,迟滞其势。同时,”他看向刘晔,“子扬,督造新舰之事,需倍加着力。”
“晔,领命。”刘晔肃然应诺。
曹操又对程昱道:“江东新败,孙权必衔恨。可再遣密使,往说孙权,不必言盟,只陈‘共御南疆’之利害。纵不联兵,亦需使其与陈暮纠缠不休,无暇北顾。”
“昱,明白。”
一条更为精准、务实的北线方略,在曹操冷静的筹谋下悄然铸成。压力并未因一役之胜而消减,反以更沉凝之势,压向南海之滨。
吴郡,吴侯府邸深处。孙权自闻吕岱败亡,称病不朝已近旬日。殿宇内,新换的器物仍弥散着澹澹漆味,掩盖不住那无形的压抑与羞愤。他独坐暗影之中,面色阴沉,吕岱兵败身死的消息如同毒棘,反复刺戳其心。不仅折损大将、精锐尽丧,更在天下诸侯面前再度颜面扫地,这种屈辱远甚于战场得失。
张昭、顾雍、诸葛瑾等重臣连日劝慰,收效甚微。直至鲁肃获准入内觐见。
“主公,”鲁肃声音沉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胜负兵家常事,岂因一役而论兴衰?此番之失,首在误判敌情,堕其彀中。然我江东根基雄厚,水军筋骨未伤,六郡民心依然可用。”
孙权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子敬!难道就任那交州鄙夫,如此猖獗不成?”
“自然非是。”鲁肃目光澄澈而坚定,“然经此挫折,我军需暂敛锋芒,固本培元,以待天时。交州水师虽锐,然其陆战之能若何?其内里果真铁板一块?主公可曾细思,零陵欧阳氏之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