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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阳城头,守军最先感受到了变化。
持续了数月,几乎从未停歇的猛烈攻城浪潮,在一夜之间骤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魏军营寨外围更加密集的鹿角、壕沟和望楼,以及游弋巡逻的骑兵数量明显增多。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消失了,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封锁感,如同无形的铁箍,紧紧缠绕住了这座孤城。
“都督,魏贼这是……不打了?”黄忠拖着伤臂,望着城外壁垒森严却异常安静的魏军营盘,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警惕。
陆逊负手而立,青衫在晨风中微动,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更加凝重。他仔细观察着魏军的调动迹象,尤其是那些向西北方向行进的车马和部队烟尘。
“不是不打,是换了打法。”陆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张辽在用兵之道上,堪称国士。他见强攻难下,伤亡惨重,而西线吃紧,便果断改变了策略。如今之势,他欲以最小的代价,将我等困死于此。筑长围,绝粮道,疲我军心,待我自溃。”
他指向魏军营地后方隐约可见的、正在加紧构筑的土垒和栅栏:“看,他在构建长期围困的工事。同时,其主力精锐,恐怕已在悄然西调,驰援曹真去了。”
黄忠倒吸一口凉气:“西调?那蜀汉的压力岂不是……”
“正是。”陆逊颔首,“曹丕这是断尾求生,亦是集中力量,欲先破一路。历阳之围虽暂缓,然关中大战,恐将更加惨烈。而我等……”他回头看了看城内虽然士气回升,但依旧面带菜色的士卒和百姓,“亦并未真正安全。若西线蜀军败绩,曹魏便可全力东顾,届时历阳仍是瓮中之鳖。若蜀军能顶住甚至取胜,则我等方可真正解围。”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故而,我等此刻,绝不能因魏军攻势稍缓而松懈!相反,需趁此机会,加紧整备,修复城防,囤积一切可囤积之物,准备应对可能更为漫长的围困!同时,需设法与外界恢复联系,获取粮食和消息!”
陆逊立刻下令:组织城中尚有体力者,趁魏军不再猛攻,全力抢修破损最严重的几段城墙,并加深城内蓄水池,收集雨水。派精通水性的士卒,尝试夜间潜泳,与文聘水军取得联系,告知城内情况,请求输送最关键的口粮和盐巴。
历阳攻防战,从血肉横飞的消耗战,转入了更为考验意志和后勤的围困战。陆逊肩头的担子,并未减轻分毫,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就在历阳转入围困的同时,荆南宜都方向,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偏将军陈式,得到江陵都督府增派的三千精锐(主要由潘璋部曲及部分丹阳兵组成)后,精心策划,利用无当飞军善于山地跋涉的特性,避开魏军主要哨卡,沿着隐秘的山林小道,长途奔袭百余里,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筑阳城下。
筑阳守军虽有所防备,但兵力确实被抽调,面对陈式亲自率领的无当飞军和潘璋部精锐的勐烈攻击,抵抗了不到两个时辰,城防便被突破。魏军守将率残部仓皇从水门乘船北逃,遗弃了大量粮草和军械。
陈式迅速控制了筑阳城,并按照预定计划,并未贪功冒进,而是立刻分兵把守各处要隘,尤其是扼守汉水渡口,并焚烧了魏军设在附近的一处小型船坞。他下令将缴获的部分粮食就地分发给城中贫困百姓,以收民心,其余大部分则准备运回宜都。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江陵,整个都督府为之沸腾!
“好!陈式将军果然不负众望!”陈砥拿着捷报,兴奋得脸颊微红,看向赵云,“赵叔父,我们成功了!”
赵云沉稳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公子临机决断,陈式将军用兵如神,此战确实漂亮!夺取筑阳,不仅缴获颇丰,更关键的是,如同一颗钉子,嵌入了曹魏房陵、上庸防线的腰部,直接威胁其汉水补给线!曹真得知,必如芒在背!”
长史桓阶也抚须笑道:“此捷报传至建业与历阳,必能大大鼓舞士气。传至蜀中,亦能让那些散布流言者哑口无言!公子,此乃定鼎之功也!”
陈砥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冷静下令:“立刻将捷报抄送建业主公处,并通报历阳陆都督!同时,行文嘉奖陈式、潘璋及所有有功将士,犒赏三军!令陈式将军,依原定方略,稳固筑阳防御,探查魏军反应,不可冒进,若魏军大举来攻,可酌情放弃,携物资撤回宜都!”
他的处理,既有对胜利的褒奖,也有对后续风险的清醒认知,显得愈发成熟。
消息传到建业,陈暮、庞统、徐庶皆是大喜过望。庞统更是击节赞叹:“公子砥已具雄主之姿!陈子烈(陈式)亦是一员良将!荆南此胜,意义非凡,不亚于一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