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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城的冬日,因淮南大捷的余温而显得并不萧瑟。然而,一股比军事胜利更加炽热、更加汹涌的暗流,正在这座江东心脏之地澎湃激荡。街头巷尾,酒肆茶坊,人们不再仅仅谈论陆伯言的兵锋如何锐利,更多的窃窃私语,开始围绕着一个更加核心、也更加敏感的话题——镇南将军陈暮的功绩与名位。
“镇南将军之位,已不足以酬主公之功啊!”
“是啊,扫平内乱,北却强魏,拓土淮南,此等功业,便是古之桓、文,亦不过如此!”
“听闻许都那位,早已篡汉自立。我主保境安民,功高盖世,岂能久居人下?”
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以张昭、顾雍为首的江东本土士族元老,与庞统、徐庶等北来心腹谋臣,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数次秘密磋商后,一场精心策划的“劝进”大戏,悄然拉开了序幕。
这一日,镇南将军府正厅,冠盖云集。文东武西,肃然而立。以张昭为首,数十位重量级臣僚手持芴板,神情庄重。年迈的张昭,虽与陈暮在战略上屡有分歧,但在此关乎江东根本、士族未来的关键时刻,他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亲自执笔劝进表文。
“臣等昧死再拜上言,”张昭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中,“伏惟镇南将军殿下,禀天纵之姿,承神武之略。昔临危受命,总摄三州,内平虞翻之祸,外御曹魏之锋。历阳血战,铮铮铁骨惊天地;淮南长驱,赫赫神威震寰宇。挽江东于既倒,扶汉室之将倾……此皆明公不世出之功,非人臣所能极也!”
表文骈四俪六,辞藻华美,将陈暮自执掌江东以来的功绩一一列举,极尽褒扬。最终,引经据典,直指核心:
“《春秋》之义,大一统者,正始之道也。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非常之人,必居非常之位。今殿下德懋功高,泽被苍生,远迩归心,天人协应。若犹守藩臣之节,谦拒显号,则上无以慰祖宗之灵,下无以答将士之望,中无以定社稷之本……臣等不胜犬马忧国之情,敢率文武将佐,昧死请命,伏望殿下,仰承天意,俯顺民心,晋位国公,建号立制,以正名位,以安天下!”
表文宣读完毕,张昭率先跪伏于地,身后文武百官,无论心中作何想法,在此大势之下,皆齐刷刷跪倒,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震动了整个府衙:
“臣等恳请主公,晋位国公,建号立制!”
声浪穿过厅堂,传至府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建业士民代表、军中功勋,亦随之跪倒,呼声如同潮水,一波高过一波。这不是简单的礼仪,这是整个江东统治阶层和民心所向的集体意志表达!
陈暮高坐于上,身着常服,面色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他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张昭眼中的郑重,庞统、徐庶眼中的期待,武将们眼中的狂热,以及更多臣僚眼中的敬畏与顺从。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这沉默,使得厅内厅外的呼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主宰者的决断。
依照古礼,面对劝进,人主需示之以谦,行三辞三让之仪,以示非为己谋,实乃天命民心所归。
第一次辞让,陈暮神色“惶恐”,起身离座,对众人道:“诸公何出此言!暮本布衣,蒙先辈遗泽,将士用命,方得保全江东,苟全性命于乱世,已属侥幸。内平叛乱,外御强敌,乃分内之事,何功之有?国公之位,非人臣所敢觊觎,此言休要再提!诸公请起!”
言辞恳切,态度坚决。然而,劝进岂会因一辞而止?
庞统出列,再拜而言:“主公过谦矣!岂不闻‘天命靡常,惟德是辅’?主公之德,泽被三州;主公之功,光耀千秋。若德功不赏,则忠臣义士何所望?天下苍生何所归?昔周室分封,诸侯拱卫;汉祖建号,群雄景从。此皆时势使然,非人力可逆也!主公若固守小节,而忘天下大计,臣等宁死不敢从命!”
徐庶亦道:“主公!曹丕篡逆,刘备偏安。天下鼎沸,正需明主出世,重整山河!主公进位,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凝聚人心,号召天下,共讨国贼,兴复汉室!此乃顺天应人之举,望主公明察!”
文武再次固请,声泪俱下,言之凿凿。
陈暮面露“难色”,在堂中徘回数步,最终“无奈”叹息:“诸公之心,暮岂不知?然则……名器重大,恐才德不堪,有负众望啊!”这便是第二次辞让,语气已不似初次坚决。
此时,已不仅仅是核心臣僚,地方郡守、军中大将的劝进表章,也如雪片般飞至建业,堆满了陈暮的案头。民意汹汹,军心灼灼,皆指向同一个目标。
第三次,陈暮召集群臣于新建的、规制远超镇南将军府的“吴公”大殿(早已暗中修建)之前。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眼神热切的人群,沉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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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更添几分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