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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郡的烽烟,比预料的更早平息。
贺齐不愧为平定山越的宿将。在接到建业八百里加急,知晓广陵海域惊变后,他彻底放下了所有顾忌与私人情绪,将一腔因贺景之事积郁的怒火,尽数倾泻在了叛军头上。
他不再满足于稳扎稳打的清剿,而是行险一搏。亲率五千最精锐的部曲,由投降的山越向导带领,沿着一条几近废弃的猎人小径,昼夜兼程,穿插迂回,直扑叛军首领彭材所在的秘密营寨。
是夜,月黑风高。彭材正与几个宗帅饮酒,庆祝又攻破了一座富庶的庄园,收获颇丰。他全然未料,死神已悄然而至。
“杀——!”
震天的喊杀声骤然从营寨四周响起,火把瞬间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贺齐一马当先,手持长刀,如同猛虎入羊群,所过之处,叛军如同割草般倒下。吴军精锐养精蓄锐多时,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叛军猝不及防,营寨瞬间大乱。
彭材惊得酒醒,刚抓起兵刃,便被贺齐盯上。两人交手不过三合,贺齐势大力沉的一刀,便将其连人带兵器劈为两段!主将授首,叛军士气瞬间崩溃,或跪地求饶,或四散奔逃。另一路叛军首领李玉闻讯,肝胆俱裂,试图率部逃入更深的山林,却被贺齐预先设下的伏兵截住,乱箭射死。
树倒猢狲散。失去首领的叛军大部投降,小部溃散,已不成气候。贺齐留下部分兵力肃清残敌,安置降众,自己则片刻不停,立即率领主力骑兵及轻装步兵,日夜兼程,奔赴京口方向。
就在贺齐大军即将抵达京口之时,狼山魏军登陆的详细军报,也送到了他的手中。
“狼山?”贺齐看着地图,眼中凶光毕露,“好个魏狗,倒是会找地方!此地滩涂泥泞,不利大军展开,但其后方山势陡峭,易守难攻。若让其站稳脚跟,修筑起坚固营寨,再与可能潜伏的细作里应外合,确是心腹大患!”
他猛地一挥手:“传令!全军加速!不必进京口城,直接开赴狼山前线!告诉文聘都督,陆上之事,交给我贺齐!让他的水师给我把海路锁死了,一只魏狗也别想跑,也别想再上来!”
“诺!”
贺齐大军卷起的烟尘,如同一条黄龙,直扑狼山。整个京口乃至建业,都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即将成为新战场的江海滩涂。
狼山,并非雄峻高山,实为江海交汇处一片连绵的丘陵地带。其临江一面多有峭壁,唯南侧有一片相对平缓的滩涂,如今已被魏军控制。登陆的魏军约有四千五百人,主将乃是夏侯尚麾下悍将,偏将军王凌。
王凌此人,颇有胆略。虽在海战中惨败,与主力失散,却并未惊慌。他迅速收拢溃兵,选择狼山这块看似偏僻实则战略位置关键的地点登陆,并立即依托山势,抢修工事。他深知,自己这支孤军,已是插入江东腹地的一颗钉子,若能坚守待援,或可搅动整个江东局势。
“快!挖掘壕沟!设置拒马!伐木立栅!弓弩手占据制高点!”王凌嘶哑着喉咙,亲自督战。魏军士卒也知道身处绝境,求生欲激发了他们的潜力,拼命构筑防御工事。
当贺齐率先锋骑兵抵达狼山外围时,看到的便是一座初具规模的防御营寨。栅栏、壕沟、箭楼一应俱全,魏军旗帜在营中飘扬,防守森严。
“哼,反应倒快。”贺齐冷笑一声,并未立即发动进攻。他勒住战马,仔细观察魏军营寨的布局和周边地形。
“将军,魏军工事尚未完全坚固,是否即刻发起强攻?”副将请命。
贺齐摇了摇头:“困兽犹斗。魏军自知无路可退,必拼死力战。我军远来疲惫,强攻伤亡必大。” 他指着泥泞的滩涂和魏军挖掘的壕沟,“此地不利于我骑兵展开,步兵仰攻,亦为不利。”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大军于外围扎营,将其围困!多设旌旗,广布疑兵,示之以威!派出小股精锐,日夜不停袭扰,疲其军心!另,速调工匠,打造攻城器械,特别是楯车、云梯!再令文聘都督,派水军战船沿江巡弋,以弓弩火箭,袭扰其水寨,断其从江上获取补给之念!”
贺齐的策略很清楚:围而不勐攻,利用兵力优势和地利,不断消耗魏军的精力、士气和物资,待其疲敝,再行致命一击。
吴军依令而行,庞大的营盘将狼山魏军营寨团团围住,旌旗招展,鼓声不绝,给予魏军巨大的心理压力。同时,数十人一队的吴军锐卒,借着夜色或晨雾的掩护,不断靠近魏军营寨,发射冷箭,呐喊鼓噪,甚至发起小规模的突击,一旦魏军组织反击,便迅速撤退。
王凌不胜其烦,却不敢大意,只能命令士兵高度戒备,轮番守夜。几天下来,魏军士卒人人眼圈发黑,精神萎靡。营中存粮也开始见底,虽然登陆时携带了一些,但支撑数千人,显然捉襟见肘。
“将军,吴军围而不攻,是想困死我们啊!”一名校尉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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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面色阴沉,望着远处吴军连绵的营火,咬牙道:“守!必须守下去!大魏绝不会放弃我们!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说不定就有转机!”他这话,与其说是鼓励部下,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建业,吴公宫。
贺齐平定丹阳山越、兵围狼山的捷报和战报相继传来,让陈暮和众臣稍稍松了口气,但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贺公苗已困魏军于狼山,歼灭其部,只是时间问题。”庞统分析道,“然,此股魏军虽系孤军,却牵制了我江东大量兵力。贺齐所部需围困狼山,文聘水师需封锁海路,京口、曲阿等地亦需重兵布防,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