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苍溪行

十五岁的长子王振武蹲在屋檐下,沉默地磨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眼神里有少年人不该有的阴郁。

这个冬天,该怎么熬!

“舅公!舅公!”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了院中的死寂。王守业抬头,见是隔壁的侄孙狗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村东头李老财家的管事带人来了!说…说今年租子要再加三斗谷!我爹跟他们争了几句,就被打了!”狗娃指着村东方向,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王守业心头一沉,一股无力的怒火直冲顶门,他猛地站起身,眼前却是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粗糙的手死死抠住田埂边一块冰冷的石头才勉强站稳。

加租?这哪里是加租,分明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只觉得这方小小的天地像个巨大的囚笼,越收越紧,勒得人喘不过气。

骡车在崎岖的乡间土路上颠簸了最后半日,终于在暮色四合时,停在了王家山某处土坯院门前。

胜文跳下车,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寒气。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王守业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弱油灯光,看清来人,浑浊的眼中满是疑问。

“舅老爷好,我是张行少爷家的管事!”胜文抢上一步,赶上前打招呼。

昏黄的油灯下,一碗冒着热气的粗茶递到胜文手中,他顾不上暖手,放下茶碗,从贴身内袋里取出一封带着体温的信,双手郑重地递给王守业。

“舅老爷,这是张家老爷的亲笔书信。”

接着,他压低声音,将汉中麻布生意如何被朝廷斩立决的黄榜腰斩,少爷如何决断转行染料,广元的漫山栀蓝如何成为唯一生机,以及眼下最紧迫的人手匮乏之困,一一道来。

王守业借着昏暗的灯光,吃力地辨认着信笺上熟悉的字迹。

读到朝廷根基朽烂、乱民十万势成燎原、苍溪非久安之地、愿以染坊一成干股,邀舅兄举家迁广元,共谋生路等语时,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信纸发出簌簌的声响。

举家…迁往广元?”舅母惊得捂住了嘴,眼中满是茫然与恐惧,故土难离,对一个农妇而言,这决定无异于翻天覆地。

王振武却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野性的光亮,他死死盯着父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爹!还犹豫啥?今天李老财的人刚打了狗娃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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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租!再加租我们吃什么?等着饿死吗?表哥家是正经生意,总比在这等着被人敲骨吸髓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