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那破院子,今天气氛格外不对。
往常这时候,院里院外少不了蹲着蹭烟吹牛的老爷们,还有追逐打闹的光腚娃娃。可今天,静得吓人。几个平日里最能咋呼的半大小子,此刻也跟鹌鹑似的缩在院墙根儿底下,抻着脖子往里瞅,大气不敢出。
院子当中,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面皮白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破败的土墙、歪斜的篱笆,还有那些面带畏缩的村民。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博物馆里打量几件刚出土的、沾着泥巴的文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身后站着两个青年,一高一矮,都穿着统一的、类似民兵但质感更好的深蓝色制服,腰间的牛皮枪套敞着口,露出里面黑黝黝的家伙什儿——不是土铳,是制式手枪!两人站得如同青松,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跟屯子里那些叼着烟袋、蹲在墙根晒太阳的民兵完全是两个物种。
老支书张大山陪在一旁,额头冷汗直冒,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正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什么。
我揣着袖子,趿拉着那双快露出脚趾头的破布鞋,晃晃悠悠地走进院子。肩头,火妞化作的小蜘蛛不安分地动了动腿,传递来一股被挑衅的躁动;怀里,星娃似乎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星光内敛,小脑袋往我胳膊弯里缩了缩。
“领导,这就是陈铁根。”老支书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灾星,连忙对那中山装介绍。
中山装男人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我身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在看一件会移动的文物。
“你就是陈铁根?”他的声音很平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我是公社调查组的陈干事。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老农民式憨厚笑容,甚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拘谨和惶恐:“领导好,领导好!俺就是陈铁根,您有啥事儿尽管问,俺一定老实交代!”
心里却门儿清:陈干事?狗屁!这身“皮”,这做派,还有那两个跟班腰间家伙散发出的、与普通火药武器截然不同的微弱能量波动——秩序之眼的“清道夫”,没跑了!
“据群众反映,”陈干事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淡,“前段时间,靠山屯附近出现异常能量波动,以及不明生物活动痕迹。同时,屯内记分员王癞子失踪案,也存在诸多疑点。这些,你都知情吗?”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我脸上、身上来回切割,似乎想从我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里,找出破绽。
“异常能量?不明生物?”我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领导,您说的是啥?俺咋听不懂呢?是不是山里的老林子又闹妖怪了?俺们这屯子偏,老辈人确实传过些山精野怪的事儿……”
我一边胡诌,一边暗暗调动混沌气息,如同给自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油腻的伪装,将所有的气息、心跳、甚至血液流动都掩盖在看似惶恐不安的躯壳之下。
“至于王癞子……”我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惋惜和后怕,“唉,那天下大雨,他说要去后山捡蘑菇,结果就没回来……后来听说是在山崖下面找到的,都摔得不成人形了……可怜呐,虽说他平时是有点讨人嫌,可这……老天爷收人,谁说得准呢?”
我这番表演,堪称影帝级别。将一个没见过世面、有点小聪明但又胆小怕事的农民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干事盯着我,沉默了几秒。他身后那个高个跟班,却有些不耐烦了,上前一步,冷喝道:“陈铁根!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王癞子失踪当晚,你曾在后山出现过!还有,屯子里最近流传,你家的鸡鸭长得特别快,地里的庄稼也比别人家壮实!这你怎么解释?”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刀锋,直刺人心。若是普通村民,被他这么一吓唬,恐怕腿都软了。
但我只是缩了缩脖子,显得更害怕了,嘴里嘟囔着:“领导,冤枉啊!那天俺是去后山砍柴了,可没碰见王癞子啊!俺家的鸡鸭……那是俺伺候得精心,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把屎一把尿喂……啊不,养大的!庄稼壮实,那是俺粪沤得好!这也有错吗?”
“你!”高个跟班被我这番胡搅蛮缠气得眉头倒竖,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
“小李。”陈干事淡淡开口,制止了手下。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但那绝不是笑意,而是更深的冰冷和……兴趣?
“陈铁根同志,你很会说话。”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有些东西,光靠嘴是说不清的。”
他忽然抬起手,指向我怀里:“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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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咯噔一下!星娃!
虽然我用破布裹着,还用混沌气息极力掩盖,但看来,还是引起了这老小子的注意!秩序之眼的人,果然有些门道!
“没……没啥……”我下意识地护住胸口,脸上露出警惕和为难,“就是……就是俺捡的一只快冻死的小野猫,怕人,见不得生……”
“拿出来!”那个叫小李的高个跟班再次厉声喝道,同时一步踏前,伸手就向我怀里抓来!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劲风!
这一抓,看似寻常,实则蕴含着一股阴冷的能量,直接锁定了我怀中的星娃!若是被他抓实,星娃必然暴露!
电光火石之间,我眼中憨厚惶恐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不能硬抗,但更不能让他碰到星娃!
就在小李的手即将触碰到我胸前破布的刹那,我脚下看似慌乱地一个趔趄,身体如同喝醉了酒般向后一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这一抓。同时,我揣在袖子里的右手闪电般探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他手腕的某个穴位上!
这一下,我用的纯粹是肉体力量和前世记忆里的一点搏杀技巧,没有动用丝毫混沌气息。但角度刁钻,发力狠辣!
“呃!”小李闷哼一声,只感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如同被高压电打过一般,抓向我的动作瞬间变形、停滞!
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孱弱不堪的农民,竟然有如此迅捷的反应和精准的打击!
“领导!您看!他……他要打人!”我趁着他僵直的瞬间,立刻后退两步,脸上重新挂上惊恐万状的表情,指着小李大声嚷嚷起来,“公社的领导也不能随便打人啊!俺就是养个猫,犯啥王法了?”
这一下变故突生,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支书吓得脸都白了。围观的村民更是噤若寒蝉,看向小李的眼神充满了畏惧,看向我的眼神则多了几分同情。
陈干事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发现了有趣猎物的光芒。他抬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在我身上。
“好身手。”他缓缓吐出三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陈铁根同志,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知道,伪装已经撕开了一角。再装下去,就是侮辱彼此的智商了。
我慢慢直起腰杆,脸上的惶恐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中带着戏谑的神情。我轻轻拍了拍怀里有些不安的星娃,示意它稍安勿躁。
“领导,”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点痞气,“简单不简单的,俺就是个种地的。可种地的,也有三分泥性子不是?您这手下二话不说就上手抢俺的‘猫’,这不合适吧?”
陈干事盯着我,没有说话。他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矮个跟班,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与缓过劲来、满脸怒色的小李形成犄角之势,隐隐将我包围。两人身上的能量波动开始提升,如同两张逐渐拉开的弓。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领导!领导!息怒!铁根他年轻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老支书见状,魂都快吓飞了,连忙上前打圆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