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鹞过鸡腿残

“宋先生…孙瘸子的药……” 陆子铭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石头在水中滚动,带着一种被寒意冻得发僵的节奏。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丝流淌,掩盖了他眼中翻涌的冰火。他话没说完,只是极其缓慢、清晰地抬手,指向阿福嘴角的紫色血沫,然后又缓缓指向自己怀中——沈墨离吐血时曾死死按住的腰间锦囊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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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棚内…碎了…” 他喉头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线索是断裂的:那碗孙瘸子送来的“祖传秘药”是关键?它在棚内打碎了,部分药水沾染了阿福?或者…沈墨离吐出的不仅仅是血,还有毒药残留?而最后,唯一残留的物证…被指向了这个沾着油污血污的鸡腿残骸!

兵丁将信将疑地举着火把,照着陆子铭所指。地上,的确有破碎的粗瓷碗片,溅开的水渍早已混在泥水中难以分辨。

章将军脸色阴沉不定。直觉告诉他阿福的状态绝不是惊吓过度,这紫色血沫透着邪气!但真要细究下去,牵扯到药,牵连那个可能已随风雨离去的宋先生,就麻烦了!当务之急…

“封锁这娃!带回去再查!” 章将军挥手,语气不耐,“陆子铭!现在!把你窝棚里剩下的、所有藏着的账目、文书、契证——尤其是那个能打开你锁了又锁的大箱子的钥匙!给本将交出来!”

重点终于落到核心!那锁了又锁的沉铁箱!鹞也好,毒也好,都是柳家狗咬狗的旁支!他章将军的任务核心,是那口能撬动朝堂布局的铁箱!眼前这装疯卖傻的家伙,手里肯定捏着钥匙!否则为何如此拼命护着这口箱?

两名兵丁立刻蛮横地上前,要架起陆子铭搜身!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震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沉睡的巨龙在泥泞之下翻身!整个东仓空场的地面都随之剧烈震颤!堆积如山的米袋哗啦啦地晃动、倾塌!临时搭建的窝棚架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远处靠近秦淮河方向的堤岸甚至传来了清晰的泥石滑落声!

“地龙翻身了!” 王富贵惊恐尖叫!

所有兵丁瞬间乱成一团!本能地寻找稳固处,暂时也顾不上架起陆子铭!章将军也脚下一滑,差点踉跄摔倒!

混乱!更大的混乱!天威之下,一切人谋都显得渺小而可笑!

陆子铭就在这天地震怒的瞬间,整个人借着脚下的晃动猛地向地面一扑!不是摔倒,而是巧妙地利用身体的扭转,右臂无声且迅速地探入怀中,在无人注意的刹那间,完成了两个动作!

冰冷的触感擦过指尖——一块坚硬的、棱角分明的钥匙,被悄然塞进了刚才随手从地上摸起的破碎碗片中,与其他污秽的碎片融为一体!

同时!那半块浸透了他和沈墨离血污的鸡腿残骸,带着刻有蛇头标记和“?3”的尖锐棱角,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塞入了阿福紧攥在胸前、因抽搐而微微颤抖的手心!油腻冰冷的硬物瞬间抵住少年冰凉的手掌皮肤,仿佛某种冰冷的契约烙印!

“阿福…握紧……” 他喉头滚动,气息微弱到只有自己和阿福能听见,“别动…它…活命…” 这既是警告,也是交付。阿福身上古怪的中毒状态延缓了致命杀机的降临,这冰冷的鸡腿残骸沾染过“鹞”的血与毒(也许是那撕裂的布片残迹?),是毒物,也是唯一的抗体与钓索!而钥匙…早已转移。

兵丁在震动稍歇后立刻扑了上来,粗暴地将陆子铭从泥泞中架起,疯狂地搜身!除了那本被收缴的素色薄册相关的钥匙早就“失踪”,他身上再无任何重要物件!怀里的锦囊除了几个铜板,空空如也!

“钥匙呢?!” 章将军狂怒。

陆子铭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死寂的脸,只余下冰冷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目光越过疯狂的将军,投向被兵丁抬起的阿福紧攥的拳头和掌心下渗出的、极其微弱却又诡异地带着一丝寒气的油污痕迹。

“官仓…米箱的钥匙…” 他吐出一口气,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锁匠…还没打好…”

章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愤怒!憋屈!又被这无法证伪的托词堵得胸口生疼!他猛地回头看向那口被锁在大锁之下、沉重冰冷的沉铁巨箱!兵丁还在试图撬锁或用蛮力砸开!

“废物!给老子砸!砸开它!” 章将军迁怒地一脚踹翻旁边的木箱。

王富贵看着阿福被兵丁抬走时掌心渗出的那点油污,再看看地上那块毫不起眼的馊鸡腿残迹,突然猛地打了个寒噤,似乎明白了什么极为恐怖又极其卑微的真相。陆子铭被架着走向被封锁的出口,步伐踉跄,脊背却挺得如同残碑。

暴雨依旧疯狂地冲刷着大地,冲刷着罪恶与污血。秦淮河水暴涨,汹涌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