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的霉味像块湿透的烂抹布,死死捂在陆子铭口鼻上。他蜷在草堆里,借着铁窗外一丝月光,盯着陶碗里那滩灰绿色的糊状物——这是他花费五日心血培育的“牢字号特供菌群”。三日前倒进来的馊饭已膨胀发泡,表面浮着一层油亮的彩虹色菌膜,正咕嘟嘟冒着酸腐气泡。
“陆老板,您这‘祥瑞’再养下去,弟兄们怕是要去阎王殿当值了!”狱卒老赵捏着鼻子,将半块发黑的窝头丢进碗里,馊水溅上他皂靴时脸皱得像颗风干枣,“百户大人可只给了五天!”
陆子铭突然捂住额头抽气。鬼面疮又火辣辣烧起来,像有根锈针顺着骨缝往里钻——这创伤后遗症近来发作愈发频繁。他强撑起笑脸摸出枚铜钱:“赵哥且看,此物泡在菌液里两日,铜绿尽去而金光粲然,分明是...”
“少拿万历通宝唬人!”老赵一把夺过铜钱咬了口,却猛地瞪大眼。昏暗光线下,铜钱边缘竟真浮着层奇异金斑。几个狱卒顿时围拢过来,对着那枚被菌群啃噬出金属原色的铜钱啧啧称奇。
当夜子时,诏狱最深处传来凄厉哀嚎。
“招!我招!!”瘦猴般的囚犯被捆在刑架上,双腿浸泡在陶盆的菌液里。灰绿菌丝正疯狂啃噬他溃烂的皮肉,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翻卷。陆子铭举着油灯凑近观察,菌群在皮损处分泌出琥珀色黏液,散发出熟透杏子的甜香。
“龟息丸...是鹞鹞的龟息丸!”瘦猴涕泪横流地嘶喊,“曼陀罗花汁混砒霜,用蜂蜡封成赤豆大小...”话音未落,他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哇地吐出一滩秽物。污物里赫然躺着个油纸包,边缘已被胃液腐蚀发黑。
陆子铭用木棍拨开纸包,三粒猩红药丸滚落草堆。老赵倒抽冷气:“真是锦衣卫密档里写的假死药!”几个狱卒交换眼神,忽然拔出绣春刀架在陆子铭脖子上:“陆老板,这脏东西您怕是消受不起。”
油灯火苗噼啪爆响,陆子铭额角鬼面疮灼痛如烙铁。他盯着地上药丸突然大笑:“赵哥糊涂!这三粒可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在众人错愕中,他抓起药丸掷入菌液陶罐:“诸位请看——”
菌群触到药丸瞬间沸腾如滚粥,灰绿菌丝暴长成絮状,罐中液体竟渐渐澄澈如泉。陆子铭舀起半勺清液浇在刑具铁锈上,锈迹遇水即融,露出底下锃亮精钢。“此菌嗜食毒物,能提纯百炼精钢!”他声音在牢狱石壁间碰撞回响,“若将此液献给兵仗局...”
老赵刀尖微颤。另个年轻狱卒突然扑向陶罐:“头儿!这比拷问反贼功劳大多了!”众人霎时乱作一团,有人撕衣襟沾菌液擦刀,有人捧了浊液往锁头浇。陆子铭趁机扑向地上油纸包,却摸到块半融的丝帕——是方才裹在药丸外的!藕荷色绢帕上金线绣着缠枝莲,角上墨迹晕染的“璃”字被菌液蚀去半边,反而显出两道朱砂画的鹞鹞鸟爪印。
“沈墨璃...”陆子铭攥紧丝帕,鬼面疮的锐痛竟潮水般退去。菌液陶罐突然被踹翻,老赵揪着他衣领按在墙上:“说!这帕子哪来的!”寒刃抵喉之际,陆子铭猛地举起铜钱:“此乃信物!帕主人许诺,见铜钱如见指挥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