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金柝奏功核血锈 冰字索债抵柳衙

唧唧...唧...唧唧唧!

小五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一个劲儿地往下坠。手里的炭笔在朽木板边缘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勉强追着虫鸣的节奏点着墨点。黑金刚昨儿个被王婶那铁钳似的手指头捏得蔫头耷脑,这会儿蜷在罐子底装死。倒是一只通体黄褐、腿脚细长得离谱的草上飞接了大旗,叫得又急又响,偏生这调子七长八短,害得小五手忙脚乱,在王婶那密密麻麻、跟蛛网似的炭痕表格上点得一团糟。

一块干得发硬的泥巴块子破空而来,精准地砸在朽木板边缘,碎成粉末!

王婶那双鹰隼似的眼睛毒得很,声音尖得能扎穿耳膜:错哪了?!草上飞刚叫的是嘀嘀-哒,短-短-长!按表是急三声,三十文!你点的啥?!少算五文!眼珠子让灶灰糊了还是让猪油蒙了? 她怀里紧紧搂着那块发霉的松木板,活像个威严的账房先生,还是专门管阎王爷账本的那种。

小五吓得一激灵,赶紧哆哆嗦嗦地补点。角落里,陆子铭在昏沉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呻吟,肋下那本固定资产账本的硬角似乎又往肿胀的皮肉里陷了几分,红亮亮的伤口边缘沁出星星点点的黄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王婶的耳朵比野兔子还灵,立刻一个箭步窜过去:

听见没?呼痛!壹百文整!

炭笔立刻在伤处呼痛一声:壹百文整栏下狠狠添了一笔,力道大得戳破了朽木已经发软的芯子,木屑簌簌落下。

就在这当口——

噔!噔!噔!

沉重的、带着铁甲摩擦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要把地砖踩碎!这动静不像昨儿个疫吏那种尖细的脚步声,倒像是战场上的战鼓,擂在前堂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板上!

一个洪钟般的吼声穿透门缝,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

药铺掌柜何在?!戚家军百户官军务!速速开门!违令者——斩!

那个字跟金铁交击似的,震得屋顶陈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里形成一道诡异的灰帘。与昨日疫吏那种尖利阴柔的腔调截然不同,这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杀伐之音!

王婶的脸地一下变得比墙灰还白,怀里的朽木板差点脱手砸脚面上!戚家军!那可是活阎王见了都要绕道走的杀神!她两腿一软,膝盖地砸在地上,差点把地砖磕出裂纹来。

小五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炭笔一声掉在地上,滚进了灶台底下的灰堆里。

唯独墙角僵卧的阿璃,那只墨蓝淤积的左手指尖,在军靴踏地的震动中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指甲盖下的淤青似乎更深了几分。

吱呀——嘎嘣!

门闩断裂的脆响中,门板被一股蛮力猛地推开,卷进一股混杂着铁锈、皮革和风沙的粗粝气息,冲得后堂里那股子药臭、血腥和霉味都淡了几分。

一个魁梧如铁塔的身影踏入后堂,锃亮的铁鳞甲上沾满尘土和可疑的暗红痕迹,腰悬的雁翎刀虽然收在鞘里,却透着一股子饮血后的寒意。来人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过满屋狼藉时,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正是戚家军一名实打实的百户官!他身后两名亲兵按刀侍立,目光如电,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寒意,仿佛多看这脏乱的后堂一眼都嫌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