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交叉复核!”他加重语气,“甲组量过的地,乙组抽检!误差超过一厘地,两个组都受罚!奖金扣光!别想着糊弄!”
“第三,标准化流程!”他快速演示,“步弓手,拉绳要直!紧!看准刻度!标杆手,竿要立直!别歪!复核员,眼睛要毒!发现不对,立刻喊停!算盘要打得噼啪响!组长记录要清晰!地契编号、位置、四至、实测尺寸,一个不能漏!用我教你们的‘表格速记法’!”
“第四,沟通话术!”陆子铭表情严肃,“下去肯定会遇到阻拦!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是奉旨丈田,为的是公平税赋!对普通农户,客气!讲清楚,量清了对他们好,税负可能减轻!对乡绅地主……”他冷笑一声,“软硬兼施!先礼后兵!讲道理不听?暗示他隐瞒田产、逃避税赋是重罪!再不听?王大锤带着‘金汁护卫队’和棍子就在后面!必要时,给他家地头‘增增香’!但记住,我们是官面上的人!动手要有分寸,占住理!脏活……交给‘金汁’!”
这番“岗前特训”,把现代项目管理、质量管控、危机公关甚至一点点“黑社会”谈判技巧,用最直白、最粗暴的方式灌输给了这群明代伙计。虫股东们听得一愣一愣,但核心意思明白了:分组干活,认真量准,遇到麻烦,先讲道理,不行就……上臭豆腐卤汁!
就在陆子铭口干舌燥,准备再强调一遍时,负责情报的赵小刀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色发白:
“公子!打听到了!城西王家庄的王扒皮……他家的地,十成有七成是瞒报的!听说他小舅子在京里……是给一个姓徐的侍郎……看大门的!而且……”赵小刀咽了口唾沫,“王家已经放出话了,谁敢去量他家的地,就放狗咬断谁的腿!”
陆子铭眼神一冷。姓徐的侍郎?京中勋贵的门路?第一个硬骨头这么快就跳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升起。时间,刻不容缓!
“李二狗!东西拿到了吗?”他吼道。
“拿到了!公子!”李二狗抱着厚厚一叠文书,带着快腿组的人狂奔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和后怕,“好家伙,那帮书吏开始还推三阻四,一听张阁老钧令,又收了银子,立马就老实了!”
“好!”陆子铭一把接过文书,抽出王家庄那份,看了一眼,“王大锤!孙猴子!你们两队准备好了没有?”
“干粮水袋备齐了!”
“麻绳竹竿量尺算盘,还有十副新做的步弓,齐活!”
“赵小刀!王家庄的地形、狗舍位置、家丁分布,摸清楚没?”
“大致清楚了!王扒皮养了三条大狼狗,在后院!家丁有七八个,都是地痞!”
“所有人!”陆子铭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或带着些恐惧的脸,“目标,王家庄!按分组,各就各位!记住你们的职责!记住我的话!我们是丈量公平的尺!出发!”
他大手一挥!
骡车吱呀作响,载着工具和后勤物资。二十多名虫股东,分成五个“战斗小组”,在陆子铭的亲自带领下,拿着简易的丈量工具和一本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如同出征的士兵,浩浩荡荡,却又带着一种市井特有的草莽气,朝着城西王家庄的方向,踏出了清丈田亩的第一步。
尘土在车轮下扬起。李时珍站在院门口,看着这支奇特的队伍消失在街角,又回头望了望屋内气息奄奄的沈墨璃,长长叹了口气。
“三日……丈清田亩……陆小子,你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