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最后一道涟漪收束于指尖,如同星尘归于宇宙原点。子虚缓缓睁开眼,幽蓝的微光从他赤裸的胸膛上褪去,融入皮肤下流动的脉络。空气里弥漫着类似雨后森林的清新气息,那是高度凝聚的梦境能量消散后的余韵。
`系统:治疗程序已结束`
`已回收所有离散梦境能量`
`生命回路重构完成,效能100%`
`管理者躯体恢复至基准状态`
冰冷的宣告在他意识的底层回响,与外界彻底隔绝。他屈伸手指,感受着久违的力量在肌肉与骨骼间顺畅奔涌。右臂的幽蓝纹路温顺地蛰伏,左臂的暗红电路也沉静如冬眠的火山。三个月来撕裂般的剧痛、能量失控的灼烧感、神经末梢残留的腐蚀性刺痛……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种淬炼后的、冰冷的清醒。
他起身,黑色治疗服无声地垂落,覆盖住恢复如初的躯体。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久违的轻盈。
门外,光影微动。
“子虚哥!” 清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烟华几乎是扑到门边,橙红的发梢像跳跃的小火苗。她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适的痕迹。少女的生命之火气息温暖而蓬勃,靠近时让子虚右臂的幽蓝纹路无意识地微微发亮。
阿七靠在稍远处的廊柱阴影里,抱着手臂。他没有说话,但锐利的目光像无形的探针,同样在子虚身上仔细巡梭。他的沉默如同锋利的刀锋,带着审视与未出口的询问。
子虚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烟华写满担忧的脸上。“好。”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三个月前濒死重伤的痕迹,只有深海般的沉静。“算是完全恢复了吧。” 他迈步走出治疗室的门槛,黑衣下摆掠过冰冷的石阶,周身萦绕着久违的、管理者特有的疏离威压。
他的视线投向窗外,越过葱郁的山谷,落在遥远天际线那抹永恒不化的、令人心悸的纯白轮廓上。
“明天,”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寂静的空气,“启程,去雪之边境。”
(少女的能力最终被确定为希望之火,但作用了解的却少之又少,并且少女本身也希望拥有冒险,她的父母也很愿意让两人照顾)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合拢,发出岩石摩擦的闷响。门外清冽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阳光刺破云层,斜斜地洒在庭院里,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呜——” 一声低沉而亲昵的鸣叫传来。不远处,一头通体覆盖着厚实灰色羽毛的生物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在看清来人时瞬间亮起。它形似古籍中描绘的迅猛龙,但周身覆盖的不是鳞甲,而是蓬松如鸦羽的灰色长毛,只在关节处露出深灰色的坚韧皮肤。它原本正悠闲地用喙梳理着前爪的羽毛,此刻却猛地站直了身体,强有力的后肢蹬地,像一道灰色的疾风般冲到子虚身边。
是羽龙“灰影”。
它硕大的头颅亲昵地蹭向子虚的腰侧,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长长的、同样覆满羽毛的尾巴在地面上扫动,扬起细小的尘土。子虚冷硬的嘴角似乎有一瞬极细微的松动,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掌心覆在灰影头顶那簇更浓密、触感温凉的冠羽上,轻轻揉了揉。
“呜噜!” 灰影显然极为享受,巨大的头颅拱了拱,尾巴甩动的幅度骤然加大,带着呼呼的风声,如同一条沉重的鞭子扫向子虚的脚踝。
就在尾巴即将扫中的刹那,子虚足尖一点,身体轻若无物地向上飘起,黑色衣袂翻飞,精准地落在灰影宽阔而覆盖着厚厚羽毛的背脊上。动作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次。灰影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低啸,前肢微微伏低,后肢肌肉绷紧,做出随时准备冲刺的姿态。
“走吧,” 子虚的声音平静无波,“去‘旧铁集市’。”
灰影领会,四足发力,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驮着子虚如一道灰色闪电般冲出庭院,沿着蜿蜒的山道向山下的聚居点奔去。风声在耳边呼啸,灰色的羽毛在疾驰中如水波般起伏。
旧铁集市
与其说是集市,不如说是一个依托着巨大废弃机械残骸形成的杂乱聚居点。锈蚀的金属管道构成了简陋的棚架,各种用废旧零件、兽皮、粗糙布料搭建的摊铺挤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机油、劣质烟草、烤制肉食和人群汗液的味道。喧闹的人声、讨价还价的争吵、铁器敲打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灰影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种温顺但战力不俗的骑兽在这里并不常见,它巨大的体型和子虚身上那股无形的冷冽气场让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子虚的目标明确。他在几个特定的摊铺前停下,沉默地挑选、支付。整个过程高效而无声,只有摊主带着些许畏惧的目光追随着他。
物资采购完毕,子虚没有一丝停留。他翻身再次跃上灰影的背脊。就在灰影调转方向,准备离开这喧嚣之地时,子虚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集市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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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一个披着破旧斗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似乎正死死盯着他。那目光并非敬畏或好奇,而是一种混合着狂热、贪婪和……某种冰冷算计的粘稠视线。当子虚的目光与之接触的瞬间,那身影猛地低下头,迅速消失在杂乱的摊位和人流之后。
子虚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冷眸深处掠过一丝寒芒。他轻轻拍了拍灰影的脖颈。
“走。” 声音依旧平稳,但灰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四足发力,载着主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集市,将喧嚣和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只留下翻飞的灰色羽毛在扬起的尘土中渐渐消散。
夕阳熔金,将小屋的影子拉得斜长。子虚骑着灰影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屋旁那个突兀的庞然大物——一辆结构异常粗犷、几乎全由深色硬木和某种巨兽骨骼拼接而成的车厢。它没有轮子,取而代之的是两对宽大厚实、如同船橇般的金属滑板,牢牢地嵌入地面。车辕更是粗壮得惊人,显然并非为寻常马匹设计。
就在子虚目光扫过车厢的瞬间,阿七矫健的身影从敞开的车尾跳板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扬起一小片尘土。他拍了拍沾在黑色劲装上的木屑,抬头看向归来的子虚和灰影。
“回来了?”阿七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但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给你的龙准备的。雪之边境路远,龙的脚程快但总驮着东西跑也耗力气。这车够结实,能装不少补给,路上也能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歇脚。”
子虚的目光在车厢粗犷的线条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这考虑很实际。他翻身从灰影背上跃下,动作轻盈无声。阿七自然地走上前,接过灰影的缰绳——那其实是一根系在羽龙特殊皮质项圈上的合金链。灰影低鸣一声,顺从地被阿七牵引着,走向车辕旁特制的、带有柔软厚垫的挽具。
子虚则转身,准备推开小屋那扇简陋的木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刹那——
“哇啊啊啊——!”
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呼伴随着破空声,猛地从头顶上方砸落!一道橙红色的身影手舞足蹈,像颗失速的陨石般直坠而下,发梢在夕阳下划出惊慌的轨迹。
子虚甚至连头都没抬。他的身体仿佛早已预判了落点,仅仅是左脚向侧面滑开半步,身体重心下沉,双臂在千钧一发之际抬起、展开,精准地接住了那团下坠的“火焰”。
冲击力让子虚的臂膀微微一沉,脚下的尘土被踏出浅浅的凹痕,但他身形稳如磐石。
烟华紧闭着眼睛,小脸吓得煞白,预想中摔得七荤八素的疼痛并未到来。她只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坚实而微凉的怀抱里,被一股沉稳的力量稳稳托住。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琥珀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还在颤抖,映入眼帘的是子虚近在咫尺、线条冷硬的下颌。
“呼……吓、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心脏还在狂跳。
头顶传来子虚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你还不下来吗?”
烟华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还被抱着,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浆果。她手忙脚乱地从子虚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绞着衣角。
子虚收回手臂,视线落在她空着的双手上:“你怎么掉下来了?”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她略显狼狈的模样。
“呃……”烟华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因为……我的武器……不小心被卡在上面了……”她飞快地指了指小屋的屋顶方向。
“怎么卡在上面的?”子虚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烟华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声音几乎含在喉咙里:“就……就是……不小心……练剑的时候……被弹到上面的……” 她越说越心虚,眼神飘忽,不敢与子虚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的黑眸对视。屋顶上,她那柄细剑的剑尖,此刻正倔强地插在一根粗大的橡木梁上,剑柄还在微微晃动,诉说着一个“不小心”绝对无法解释的抛物线轨迹——那分明是用了全身力气当标枪掷出去的架势。
子虚的目光在那柄倔强插在房梁上的剑尖停留了一瞬,又落回烟华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连耳根都红透的窘迫模样上。他几不可察地轻摇了下头,那点微小的弧度几乎难以捕捉,仿佛拂过冰面的微风。
“就要出发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赶紧准备。”
说完,他不再看手足无措的少女,转身推开了小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没入略显昏暗的室内,留下烟华在原地拍着胸口,长长地、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随即又火烧眉毛般跳起来冲向自己的房间。
片刻之后,子虚再次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风衣 ,气息沉凝如山岳。屋外,阿七正将最后一个沉重的木箱用力推上龙车尾部加固好的货架。他绷紧手臂肌肉,检查着粗麻绳在特制金属挂钩上缠绕的每一道绳结,用力拉扯测试其牢固程度。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专注而冷硬的侧脸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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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阿七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和尘土,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沉稳,“东西都齐了,绑死了,随时能走。”他跳下车尾的跳板,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子虚,又下意识地瞥向小屋里面,“那丫头呢?磨蹭什么?”
子虚的视线越过阿七,投向小屋深处,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