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猛地抬起头,裂开的金属嘴角沾着一丝血迹和……一小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它松开了手。
那名盗贼捂着鲜血淋漓、少了半只耳朵的脑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恐惧已经彻底压倒了他。
傀儡默默地站直身体,重新端起了放在地上的大餐盒,动作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亥灵胎(本体)走到那个哀嚎的盗贼身边,低头俯视着他,声音依旧冰冷平静:
“没有下次了。”
说完,她不再看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两人,操控着端着餐盒的傀儡,继续向配餐区走去,小小的背影竟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索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无比复杂。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亥灵胎身上那一闪而过的、冰冷而狂暴的能量波动——那是“血债”能力被强烈恶意和守护意念触发后的显现。
“血债LV2……竟然就已经是这种状态了吗……”他低声自语,心中凛然,“愤怒与守护……真是令人畏惧的力量。”
他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先一步返回了舱室。有些事,看到了,却不必说破。
随后将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告诉了子虚,他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还需要多加注意了。”
亥灵胎抱着些许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回到了舱室。窗外,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唯有船舷两侧悬挂的防风灯在深蓝色的海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她踢掉鞋子,甚至没力气爬进被窝,只是像只耗尽电量的小动物般,脸朝下直接扑倒在自己的床铺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呼吸变得均匀而悠长。
索关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姿,走过去轻轻帮她把被子拉好,仔细掖了掖被角,目光在她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睡脸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最终,他也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下,闭上了眼睛。
舱室的另一侧,11正嘿咻嘿咻地拖拽着自己的床铺,试图将它和子虚的床并在一起,发出不小的动静。
子虚靠在床头,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你自己睡不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11动作一顿,绝美的脸上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眼神游移了一下,才理直气壮(又有点底气不足)地反驳:“现在可是在海上!晚上会很冷很冷的!你……你体温比较高,就像个大暖炉一样……我、我靠着你睡怎么了?节约能源,懂不懂?”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
子虚看着她那副明明就是想靠近却又非要找借口的模样,最终还是放弃了争论,抬手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我要睡了。”他躺下身,拉过被子盖好,目光望着上方木质的天花板板。
“好耶!”11立刻欢呼一声,声音虽小却充满了雀跃,飞快地钻进自己被窝,然后又窸窸窣窣地往子虚那边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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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子虚就感觉到一个温软的身体不自觉地贴了过来,习惯了手环住了他的腰,银白色的发丝蹭得他的脖颈有些发痒。他身体微微一僵,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听着身边人逐渐变得平稳深长的呼吸,他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伸长手臂将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捻灭。船舱内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船体破浪的细微声响和身边人清浅的呼吸。他也闭上了眼睛,但意识依旧保持着惯有的警惕。
……
接下来的四天航行,仿佛复制粘贴般规律。
每天清晨,在铃声中醒来,洗漱,然后前往船上专门开辟出的、供招募者们使用的训练室。那里设施齐全,甚至有简单的对抗擂台。索关进行着高强度的刀术练习和“吞噬”精度控制;亥灵胎则继续磨练她“人机一体”的协调性,偶尔会引来一些好奇或忌惮的目光;子虚进行着系统性的体能维持和能量控制训练;而11……她有时会兴致勃勃地用能量塑形出各种奇怪的东西干扰别人训练,有时则干脆找个角落打瞌睡,被子虚拎起来后才不情不愿地活动几下。
日子在汗水和海风的咸味中流逝。根据航海士的测算,“破浪号”已经航行了将近一半的路程,真正深入了这片陌生而危险的远洋。
直到第四天的夜晚。
海面上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一种粘稠的、令人不安的寂静笼罩了四周。紧接着,毫无征兆地,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从海面之上升腾而起,如同巨大的幽灵幔帐,迅速将整艘“破浪号”吞噬其中。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船速也不得不降至极低,仿佛在牛奶中艰难地蠕动。
船长——一位经验丰富、脸上刻满风浪痕迹的老航海家——面色凝重地拿着海图,匆匆来到皇帝云澈所在的舱室。
“陛下,”船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将海图在桌上铺开,手指点向其中一个被特别标记、画满了沉船符号的区域,“照这个航程和速度算,我们恐怕……已经到达‘船只墓地’的边缘了。这诡异的雾……就是最典型的征兆。”
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老水手对这片海域的深深敬畏与恐惧,声音压得更低:“估计……最快明天,我们可能就会遇到……那些‘灵船’了。”
清晨,尖锐急促的警铃声并非往常的起床号,而是如同撕裂布帛般凄厉,瞬间传遍“破浪号”的每一个角落。所有船员、士兵以及被招募的勇士们,都在最短时间内全副武装,涌上了宽阔的主甲板。
浓密的白雾依旧包裹着巨舰,能见度极低,湿冷的雾气粘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海水咸腥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的气息。
皇帝云澈早已站在船首高处,他同样身着轻甲,神色肃穆。看到人员大致集结完毕,他深吸一口冰冷的雾气,朗声开口,声音穿透迷雾:
“诸位勇士!我们已抵达远洋的第一道险关——‘船只墓地’!据记载,任何闯入此地的活人船只,都会惊扰沉睡于此的亡灵,它们会以幽灵船的形式显现,阻挠一切生者!常规炮火虽能摧毁它们,但我们的弹药必须节省,用以对付更深处的海妖!”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指向浓雾深处,铿锵有力地喊道:“因此,朕在此下令——接舷战!所有擅长近战者,主动出击,摧毁一切靠近的幽灵船!为了烟国,为了生者的荣耀!上吧,英勇的各位!”
“吼!!”甲板上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战吼,恐惧被战意和贪婪(为了皇帝的愿望)暂时压下。人们紧握武器,目光灼灼地盯向迷雾。
很快,影影绰绰的轮廓开始出现。那是一艘艘样式古老、破败不堪的木质帆船,船体上布满窟窿和腐蚀的痕迹,桅杆折断,帆布破烂如絮。它们无声无息地从雾中滑出,船上空无一人,却散发着浓郁的怨念和死气。它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动,直直地朝着“破浪号”撞来!
战斗瞬间爆发!
“乌鸦”小队自然也在出击序列。
索关一马当先。他没有选择跳帮,而是站在“破浪号”的船舷边,看准一艘靠近的幽灵船,眼中厉色一闪,低吼一声:“吞噬!”他双手虚按,那艘幽灵船前方的空间骤然扭曲,一个直径三米的绝对球形真空瞬间出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幽灵船的整个船首部分瞬间消失无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咬掉!失去动力的残骸立刻开始倾斜下沉。索关喘息了一下,立刻寻找下一个目标。
亥灵胎操控着她的傀儡,直接纵身跳上了一艘试图靠拢的幽灵船甲板。傀儡手中的梦魇能量长刀挥舞起来,虽然刀法毫无章法,但梦魇能量对亡灵似乎有额外的腐蚀效果,刀锋所过之处,那些自动飞舞起来攻击的腐朽缆绳、断裂船桨甚至隐隐浮现的怨灵虚影,都被轻易撕裂、消散。亥灵胎本体则躲在傀儡身后,小脸紧绷,努力维持着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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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虚的行动最为高效。他如同鬼魅般在“破浪号”的甲板上穿梭,右臂的幽蓝纹路不时亮起。他并不轻易跳帮,而是精准地判断幽灵船的动力核心或结构弱点(通常是桅杆底座或疑似能量汇聚点),然后抬手便是短暂的“幽蓝”裂缝闪现,或是直接一道“梦魇·暗红”的能量脉冲射去,往往一击就能让一艘幽灵船失去行动能力,缓缓沉没。他的目光冷静,不断扫描全场,随时准备支援危险区域。
管理者11……她的战斗方式最为“优雅”也最令人无语。她甚至懒得移动,就站在相对安全的区域,看着那些幽灵船,嫌弃地撇撇嘴:“好丑,好破,好脏。”然后伸出纤纤玉指,随意地点向某艘冲得最近的幽灵船。归墟之镰并未完全显现,只有那两个不断咬合的幽蓝圆环在她指尖一闪而逝。下一秒,那艘幽灵船接触圆环虚影的部分——无论是船体、桅杆还是帆布——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大块,结构瞬间崩溃解体。她甚至打了个哈欠,嘀咕着:“无聊,能不能来点好看的?”
其他招募来的勇士们也各显神通:火焰魔法点燃了腐朽的船体,重斧劈碎了冲上甲板的亡灵水手虚影,灵巧的游侠用附魔箭矢精准点射……战斗看似激烈,但在生者们的配合下,幽灵船的数量正在稳步减少。
就在大家以为局势逐渐被掌控,甚至开始生出“不过如此”的念头时——
浓雾的深处,传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那不再是单艘船只的吱嘎声,而是无数木材扭曲、摩擦、碰撞叠加在一起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其间还夹杂着亿万亡魂哀嚎汇聚成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音浪!
所有正在战斗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骇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迷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阴影缓缓逼近。
那根本不是什么单一的船只!
那是由无数艘大小不一、年代各异的幽灵船残骸扭曲、缠绕、拼接而成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海上移动堡垒般的恐怖聚合体!无数断裂的桅杆像尖刺般指向天空,破碎的船帆如同裹尸布般垂落,成千上万张痛苦扭曲的亡灵面孔在船骸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发出永恒的悲鸣。它行驶过的地方,海水都变得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的怨念和寒意。
它的规模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破浪号”在它面前,都仿佛成了玩具小船!
经验丰富的船长面无人色,牙齿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
“出…出现了!是那个传说……‘飞翔的荷兰人’号!!不……它比传说更……它吞噬了这片海域所有的怨念和沉船!它才是这片墓地的真正主宰!”
巨大的幽灵船聚合体——或许可以称之为“百骸巨舰”——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缓缓地、不可阻挡地朝着“破浪号”迫近。那如同山岳般的阴影,彻底笼罩了甲板上的每一个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心脏。
刚才的战斗,仿佛只是餐前的开胃小菜。而现在,真正的恐怖,才刚刚露出它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