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百姓,竟不足百户!
这是何等凄惨。
这是何等荒凉。
这,才是真正的炼狱。
朝堂之上,谁能体会半分?
“回禀陛下。”
“共计一十八户人家,全在这里。”
鲁明义指着身后的百姓,低头哽咽地回话:“还有二十一棵树。”
“赫赫有名的扬州城!”
“竟只剩十八户人家!”
“二十一棵树!”
朱元璋出身贫苦,曾食不果腹,连为父母遮体的衣物都没有。如今眼前景象,令他心神大震,愤怒之情,难以言表。
“鲁明义。”
“至正初年,扬州尚有十七万人居住!”
“耕地两万余顷!”
“歌舞升平,夜夜笙歌!”
“如今,他们都去哪了?”
朱棣从书中读过扬州的昔日繁华,此刻也满是震惊地看着鲁明义问道。
“回殿下。”
“他们都在蒿草间、荒漠中。”
鲁明义含泪指着眼前的荒地,那满山遍野的白骨,正是昔日的扬州百姓。
“说扬州城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
朱元璋低声叹息,话到嘴边又停住,随即望向鲁明义,开口问:“府衙在何处,去府衙看看。”
“陛下请随我来。”
鲁明义立即起身,朝朱元璋一拱手,引着他前往那残破不堪的府衙。朱元璋望着眼前景象,脸上满是震惊。一把破凳,片瓦不存,雨水直落,这竟然是大明朝在扬州的府衙!
“我小时候的家,似乎也不过如此。”
朱元璋挥了挥手,示意大臣与皇子们退下,只留下朱标和朱橚。他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张破凳,声音哽咽:“这就是我治理下的大明朝。今日为何心中如此难受,标儿,橚儿,是不是我这个皇帝,做得不够好。”
“父皇!”
“怎么能这样说呢?”
“自古以来,唯有一个朱元璋。”
“所以这并非您的过错。”
“扬州本是富庶之地。”
“竟落得这般凄凉。”
“其一,是连年战乱,田地荒芜;其二,便是元军屡次过境,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其三,自至正元年开始,百姓流离失所,即使有田地,也无法耕种。”
朱橚轻声说道,这正是锦衣卫掌握的情报。他望着满面悲痛的朱元璋,安慰道:“因此这并非父皇的错,是那些异族的暴行。而父皇,正是那位终结异族统治中原百年噩梦的大英雄。”
“嗯。”
“儿臣也查阅过这段历史。”
“听宋濂老师讲过,这是元朝的苛政。”
“据说四十年前,宋濂刚入元朝户部时,便见元朝年年加租。比如一亩地收成两担谷子,各种赋税却能收至三担以上,百姓越是努力耕种,反而越贫穷,越勤劳,越是看不到希望。久而久之,便无人愿意种地。”
“到了至正八年,中原之地的赋税,竟然被提前征收到了五十年后,连子孙辈的税都预征了。”
朱标也点头附和,说出了这段令人痛心的历史。这便是那些异族对待中原百姓的方式。即便如他这般仁厚之人,心中也生出难以压抑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