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的指尖在“高杰部溃逃、刘泽清南渡、刘良佐按兵不动”的字样上划过,声音发颤。
“最后一次传檄时,派去的信使被刘良佐的人斩了,首级就挂在扬州城外的旗杆上。”
郑森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
他想起《明季南略》里写的“扬州粮尽,人相食”,那些文字此刻化作李寄带来的消息。
漕运河道被清军截断,扬州城里的糙米已卖到一两银子一斗,有士绅带着家眷想从水路逃到镇江,却被朝廷的人截住,说是“通敌”。
“咱们在扬州的票号分号,还有多少银子?”郑森忽然问。
李寄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上面记着“平户银三千两,票号纸钞一万五千贯”。
他咬了咬牙:“要不我带人去劫出来?那些银子够江阴的乡勇用半年。”
“不必。”
郑森摇头时,目光落在窗外。
镇江城的钟楼正在敲午钟,钟声里混着码头的号子声——郑氏的商船还在卸货,那些从江西运来的铁料正被装上马车,送往江阴的铁坊。
“留着给城里的百姓吧,或许能多活几个人。”
李寄愣住了。
他跟着郑森打理漕运这些年,见过太多为了银子红着眼的人,却第一次见有人把票号的银子往将破的城里送。
“对了,陈明遇那边有消息吗?”郑森忽然转开话题。
提到陈明遇,李寄的神色稍缓:“他昨日派人送来信,说江阴的乡勇已募了三千,都是铁匠、船工这些有手艺的汉子。”
郑森想起那个总爱皱着眉的江阴典史。
陈明遇,浙江上虞人,原是江阴县衙的小吏,去年清军南下时,是他带着百姓加固城防。
在原本的历史里,他会和阎应元一起守江阴八十一日,最终战死在城楼上。
而现在,他成了自己手里第一支真正的私兵。
“让他把乡勇分三批训练。”
郑森从袖中掏出张纸,上面画着简易的队列图。
“第一批练火铳,第二批练长枪,第三批学划船。告诉他,铁坊新出的劈山炮,优先配给江阴。”
李寄接过图纸时,指尖触到纸页上的墨迹,忽然明白郑森为何要在镇江停留。
扬州的陷落已成定局,而江阴、镇江这些据点,才是将来能与清军周旋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