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猛地抬手,将刀横在脖颈上。
刀锋划过皮肤的瞬间,他仿佛看见萨尔浒的战场:漫天箭雨里,战友举着旗嘶吼,皇太极拍着他的肩膀笑,说“济尔哈朗,你是咱满洲的好汉”。
最后定格的,是三江口那些被血染红的淤泥,还有一片红叶落在他脸上。
紫金山的暮色压下来时,郑森的营盘刚扎稳在山脚。篝火的光顺着山势往上爬,照亮了半面山坡。
南京聚宝门内,恐慌却早漫过了整条街。
卖糖人的挑子翻在路边,糖稀流在石板上,黏住了几只慌着逃的蚂蚁。
魏国公徐文爵站在府里的回廊上,手指死死攥着腰间的玉带。
那是永乐年间传下来的老物件,碧色玉扣早被祖辈的手磨得温润,此刻却透着刺骨的凉,硌得他掌心的肉都发紧,连指节都泛了白。
他十七岁承袭爵位,不过两年,脸上却没半点少年人的活气,只剩藏不住的惶急,连眼角都耷拉着。
廊外的石桌上,摊着张揉皱的宣纸,上面的字被水洇得发糊。那是三天前从扬州递来的消息,“多铎大军已过瓜洲,刘良佐部迟滞未发”,每个字都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
“公爷!”
管家跌跌撞撞奔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手里的茶盘晃得厉害,茶水洒了满手。
“巡城营刚报,紫金山下有大队人马!黑压压望不到头,旗号没看清!”
徐文爵猛地转身,腰间的玉带扣“当啷”撞在廊柱上,发出脆响。
史可法的血书、江北难民的哭号、镶黄旗兵卒用百姓尸骨填护城河的画面,突然全涌进脑海。他太清楚南京的底细:城墙上的大炮还是天启年间的旧物,硝石大半受潮,府兵的甲胄格外单薄,还不如家里护院的皮甲结实。
这烂摊子,挡得住多铎的虎狼之师?
“备轿。”
他声音冷得像冰,手指往廊柱上一撑,才稳住发晃的身子。
“去叫会同安伯、忻城伯,让他们立刻到聚宝门候着,别耽误!”
管家愣在原地,茶盘里的茶还在往下滴:“公爷,不等确认是哪路兵马吗?万一……万一是自己人呢?”
“确认?”
徐文爵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嘴角往一边撇,“等确认时,多铎的兵早进了城,咱们连递降表的机会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