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递错降表

秦淮河的水在船下晃,泛着腥气,颜色深暗。

柳如是立在船头,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恨,只有看透一切的疲惫。

她猛地提起长衫下摆,纵身往水里跃——日光下的水花碎得极快,转眼就被暗涌吞了个干净。

“如是!”

钱谦益冲到船头,伸手往水里捞,指尖只触到一把冰凉的水汽,心揪得发疼。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跟着跳下去,可脚像被钉在船板上,动弹不得。

水真的很凉,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这个念头钻出来时,他突然嘶吼:“救人!快救人!夫人落水了!”

声音惊飞了岸边的夜鹭,翅膀扑棱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

混乱中,钱谦益没顾上擦脸上的水珠,官袍下摆蹭满了岸边的泥,跌跌撞撞往府外跑,嗓子发哑:“去聚宝门!晚了就赶不上了!”

他没看见,画舫下游五十步的芦苇丛里,一条小舢板悄声滑了出来。

船头汉子戴着竹斗笠,腰间挂的郑氏商号船牌,在日光下泛着淡铜色。

长钩精准勾住柳如是的长衫,他压低声音:“夫人撑住,公子说过,江南的水,埋不住您这样的人。”

柳如是呛着水,意识模糊间,一块温热又熟悉的芝麻饼塞进手里。

南京街上的人都往聚宝门跑,有的喊“清军来了!勋贵们要献城!”,有的嚷“多铎的人马到官道了!”,惊惶声裹着尘土往瓮城飘。

钱谦益跑得气喘吁吁,官袍下摆的泥块往下掉,指节攥得发白——得赶在徐文爵、赵之龙前头跪降,绝不能落了先机。

瓮城里早已聚满了人,勋贵们穿着朝服,却没了往日的体面:有人攥着袖角反复揉搓,有人踮着脚往官道方向望,鞋尖都蹭白了。

徐文爵搓了搓手心的汗,刚要开口叮嘱“跪的时候体面些”,就见远处官道上火把连成长龙,马蹄声震得青石板发颤,连城墙上的乌鸦都“扑棱棱”惊飞,黑糊糊一片遮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