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坐在原位,双眼失神地望着凌云溪消失的方向。他身旁那位特意带来炫耀的美貌女子,正用一种带着紧张的语调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整个世界,都已坍缩。只剩下胸口那阵阵发闷的钝痛,和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却霸道地占据了他所有感官的清冽道香。
他想起来了。
不是想起,是那段被他当作笑话,早已抛在脑后的记忆,此刻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凌家老宅的古树上,蝉鸣聒噪。他正在院中练剑,汗水浸湿了衣衫。她像只快乐的蝴蝶,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满脸通红地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指着其中一段。
“天宇哥哥,你看!”她那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光芒,“书上说,最高明的炼丹师,炼出的丹药,香气能洗涤人的灵魂,那叫‘道香’!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为你炼制出一枚带着‘道香’的丹药!”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他笑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小女孩不切实际幻想的、居高临下的宠溺。他觉得那很可爱,也很天真。道香,不过是上古典籍里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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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萧天宇,是要成为人上之人的武道天才,他追求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而不是这种神话故事。
他笑着应付她:“好啊,我等着。”
他确实在等。但他等的是她长大,等她成为一个配得上他萧家少主夫人身份的美丽妻子。他从未,哪怕有一瞬间,相信过她能做到。
那段记忆,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空气中那缕真实不虚的香气,就是证据。她当年不是在说梦话,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她必然会抵达的未来。
而他,亲手把它当成了一个笑话。
喉咙干得发疼,他用力地吞咽,却无法缓解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
他的视线,茫然地飘向高台,看到凌震山那张灰败的脸,看到凌飞雪被仓皇抬走时那软弱无力的姿态。
然后,另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脑海。
休婚那日。
他记得自己脸上那冰冷的、不容置喙的表情。记得那纸休书在他指尖的份量,那是他斩断累赘、维护家族颜面的决心。他记得周围人投向她的那些同情、讥讽、幸灾乐祸的目光,以及他自己心中,那份如释重负的快感。
他告诉自己,他做的是对的。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绝不能被一个废物拖累。
他看着她,等着她哭泣,等着她哀求,等着她歇斯底里地崩溃。
可他等来的,只是一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
“你会后悔的。”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
那时,他只觉得可笑。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败者,最后一点无力的嘴硬罢了。
后悔?他为什么要后悔?
现在,这四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反复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化作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那坚不可摧的骄傲之上。
他是个蠢货。
一个瞎了眼的、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曾站在一座由黄金和钻石堆砌的宝山之上,却嫌弃它太过碍眼,亲手将它推下了万丈悬崖,还为自己的果断而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