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曹操:“袁绍本人,似乎正被巨大的恐惧和愤怒支配。他频繁召集亲信闭门密议,内容虽难探知全貌,但种种迹象表明,他正考虑采取极端措施。可能包括…强行驱赶部分区域的染疫者出城,甚至…放任某些已无法控制的隔离点自生自灭。” 郭嘉的指尖在邺城周边几个被重点标记的卫星城上点了点。
曹操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中寒光闪烁。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那是他高速计算时的习惯动作。“自毁长城…他想把邺城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场,然后用火烧光吗?愚蠢!流民一旦失控冲出,瘟疫会像野火一样燎原!河北一乱,兖豫休想独善其身!” 他猛地转身,“奉孝,我们这边储备的药材,挤一挤,能拿出多少?”
郭嘉迅速报出一个数字:“仓曹那边刚盘过库。黄连、黄芩、金银花等清热解毒的君药,存量不足一成五,且需优先供给军队和核心工坊区。艾草、石灰等消杀之物尚有三成余量。恐怕…杯水车薪。”
“挤!优先保障一线隔离区!特别是医护人员!”曹操毫不犹豫,“调出三成…不!四成!通过我们在冀州的秘密渠道,设法运抵邺城太医院,直接交给甄宓!告诉她,这是‘星火’的支援!让她务必稳住邺城局面!同时,把许昌这边《紧急防疫十二律》誊抄一份,连同我手令,一并送过去!让她因地制宜,速速推行!”
这时,密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青铜风铃,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叮咚声。不是风吹,是某种特定的频率震动。曹操和郭嘉同时神色一凛。
曹操迅速走到角落一个特制的铜管传音装置前,按下机括。一个带着明显干扰杂音、但尚算清晰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激动: “…许昌…许昌…这里是洛阳‘兰台’!蔡琰收到…甄宓姐的紧急求助信号…印刷坊…印坊已启动最大产能…按甄宓姐提供的文稿…《时疫防护简易手册》《疫病家庭照护要点》…首版…首版各五千份…已完成…明日即可通过驿道…最快速送往邺城、陈留、颍川…重疫区…”
是蔡琰(苏清)的声音!利用铜管传声技术,在最混乱的时刻,艰难地建立了临时通讯!
“文姬!”曹操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做得好!手册内容,务必确保通俗准确!”
“明白!文稿经…经三位有疫症经验的洛阳老医审阅过…力求…力求无误…” 蔡琰的声音断续,显然信号不稳,“另…貂蝉妹在洛阳组织了一支小规模的‘劝救队’…用戏剧快板的形式…在尚能维持秩序的坊市…宣讲防疫知识…效果…效果似乎不错…能稳定人心…”
“好!让貂蝉务必注意自身防护!”曹操立刻指示,“文姬,你那边也要万分小心!洛阳枢纽,绝不能乱!”
信号变得极其嘈杂,蔡琰的声音模糊下去:“…信号不稳…炭…紧缺…纸…快供应不上了…我们会坚持…坚持…星火…不灭…” 声音彻底中断。
密室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铜管里传来的滋滋电流杂音。但方才短暂的连线,却带来了一股无形的暖流和力量。曹操转过身,看向舆图的目光虽然依旧凝重,却少了几分彻骨的冰冷。星火!这就是《星火宪章》在绝境中的力量!跨越地域,超越势力,只为同一个生存的目标!
“奉孝,”曹操的声音沉稳下来,“将甄宓的《防疫十二律》和蔡琰的《简易手册》内容,立即整合,形成标准指令!通过我们能掌握的所有渠道——驿站、商队、甚至流民中的暗线——向所有受控区域发布!我要这防疫之法,像风一样吹遍每一个还能听到命令的角落!”
“是!”郭嘉眼中也燃起了斗志,迅速铺开纸张。
“还有,”曹操的指尖重重落在舆图上一处尚未被猩红完全覆盖的区域——那是刘备所在的荆州方向,“派人,八百里加急!联络刘玄德!告诉他中原、河北的惨状!荆州、益州务必未雨绸缪,严控出入!请他…倾尽全力,调集他所能搜集到的药草、有经验的医者,支援中原!告诉他,这不是借!是‘星火’盟誓下的共御天灾!唇亡齿寒!”
曹操的语气斩钉截铁。此刻,他代表的不仅是曹氏的霸业,更是“群星会”在绝望中试图凝聚的最后共识——生存高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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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清河郡·壁垒森严下的牺牲
夜幕低垂,凛冽的寒风卷着碎雪,打得人脸颊生疼。清河郡治所甘陵城外,一片临时征用的、地势较高的荒坡上,火光点点,映照出无数低矮简陋的草棚轮廓。这里便是郡府设立的临时隔离区之一。空气中弥漫着浓得令人作呕的草药烟熏味、排泄物气味和死亡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甄宓(方晴)裹着厚厚的御寒斗篷,但依旧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她覆着药布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疲惫却锐利如鹰的眼睛,正带着几名核心医官巡视病坊。
“此处病坊为‘污秽’区,症状最重!医工必须着双层防护服,进出严格消毒!入口处水渠流动石灰水,必须趟过!手套、药布每两个时辰必须更换一次!若发现破损,立即废弃!” 她的声音透过药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战战兢兢的值守医工耳中。她亲自检查了入口的消毒池,又严厉地指出一处草棚通风口被杂物堵塞的问题。
在她的严令和以身作则下(她身上的防护几乎是所有人的两倍厚),这个重症区虽然简陋,却奇迹般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秩序。然而,秩序并不能减轻痛苦。草棚内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痛苦的呻吟,甚至濒死的哀嚎。一盏昏暗的油灯下,甄宓蹲在一个蜷缩的孩子身边,快速检查着脉象和瞳孔,果断下令:“取冰囊!物理降温!清心散加量!快!”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低级吏员袍服(同样裹得严实)的人影,跌跌撞撞地从隔离区外缘的黑暗中跑来,扑通一声跪在甄宓面前,带着哭腔,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甄…甄夫人!求求您!救救李家屯吧!”
甄宓站起身,眉头紧锁:“李家屯?我记得已划入‘疑症’观察区?发生何事?”
“是…是观察区没错!”吏员涕泗横流,“但…但屯里突然爆发!一天之内倒下了几十口!咳血…高热…症状…症状比这边还凶!屯里仅有的两个识字的都快不行了!屯正…屯正刚断气!求夫人派医官…派药啊!再不去…全屯几百口子…都要死绝了!”
周围的医官们脸色瞬间煞白。一个“疑症”观察区突然爆发重症,而且来势如此凶猛!这意味着什么?是瘟疫出现了恐怖的新变种?还是隔离区本身已被攻破?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派人进去?那几乎是送死!而且,重症区的医官和药物本就极度短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甄宓身上。
甄宓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她清晰地知道,以目前隔离区的力量,分兵去救李家屯,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连这里本已脆弱的防线也一起被拖垮。医学伦理上,这是必须做出的残酷抉择——牺牲少数,保全多数。冰冷的逻辑如同手术刀般清晰。
然而,就在她强迫自己开口做出那个“放弃”的决定时,那名跪着的吏员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绝望的疯狂光芒:“夫人!不能放弃啊!是…是袁夫人…袁夫人她家庄子旁边的小寨子!昨天…昨天半夜,庄子上的人…把几个咳血的佃户…强行…强行赶进了李家屯!是他们!是他们把瘟神引进去的啊!”
如同晴天霹雳!
“什么?!”甄宓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成冰!刘夫人!袁绍的正妻!她竟然纵容甚至指使手下,为了保全自己家庄子的“干净”,将染病的佃户像垃圾一样驱赶到临近的、尚未爆发的观察区?!
冰冷的怒火瞬间取代了所有的疲惫和犹豫!这已不再是天灾!这是赤裸裸的、草菅人命的谋杀!
“王老!”甄宓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异常凌厉,带着一种决然的杀气,“立刻!派出一支小队!你亲自带队!带上我们最后的十份清心散,二十份基础退热药!穿好全套防护!奔赴李家屯!设立临时隔离点!尽力救治!同时,派人给我死死围住那个庄子!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来!把那个胆敢纵容行凶的庄头,给我锁了!我要亲自问话!”
“夫人!这太冒险了!而且人手…”王歧大惊失色。
“执行命令!”甄宓的目光如同利剑,穿透夜色,“告诉所有人!我们治的是病!更要斩断这传播瘟疫的恶!任何人敢为一己之私祸乱防疫大局,便是与整个冀州的活人为敌!格杀勿论!”
她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这不是单纯的医者仁心,而是被逼到绝境的斗士发出的怒吼。壁垒森严之下,不仅有疫病的屠刀,更有人心的剧毒!这条逆行之路,比她预想的更加荆棘密布,黑暗重重!
五、貂蝉的舞台与司马懿的冷眼
陈留郡,一个勉强维持着表面秩序的中型市集。寒风萧瑟,行人稀少,个个面色惶惶,步履匆匆。市集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台。
貂蝉(柳烟)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棉袄,脸上同样覆着遮挡口鼻的粗布,只露出一双剪水双瞳。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柔弱妩媚,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她站在台上,身边是几个同样打扮、抱着简单乐器的太医院学徒和民间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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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了清被寒风呛得有些发痒的嗓子,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穿透这压抑的空气:
“父老乡亲们!听我一言!瘟神虽恶,并非无解!官府有令,隔离为上!家有病患,莫慌莫藏!速报里正,送入病坊!通风开窗,莫聚一堂!流水洗手,石灰洒墙!艾叶熏屋,秽物深葬!……”
她一边念着朗朗上口的防疫口诀,一边配合着口诀的内容,做出清晰而有力的动作:挥手表示隔离,开窗的动作,洗手的姿势,泼洒的模拟…她身边的乐师则用简单的丝竹和鼓点,将口诀的节奏感烘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