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碗残片烫得几乎要烙穿掌心,我盯着那行认一个,忘一个的字迹,喉间腥甜直涌。
灭绝的剑尖又近了半寸,寒气刺得我脖颈起鸡皮疙瘩;张三丰的拐杖尖点在青石板上,传来熟悉的温厚力道,像极了小时候他蹲在药炉前,用拐头拨弄我被火烤得发红的耳垂。
徒儿,过来。两人的声音同时撞进耳膜。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跳着,九阳真气在奇经八脉里横冲直撞,左胸的寒毒旧伤竟也跟着抽痛——这幻境竟连我身体的隐疾都摸得透!
你得倚天剑,承我峨眉正统,便是我徒。灭绝的白衣被烛火映得泛着冷光,剑尖那滴当年刺我的血珠突然坠下,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花纹。
我盯着那血,突然想起十岁在蝴蝶谷,纪晓芙师姐被灭绝掌毙前,也是这样的血珠溅在我手背,烫得人发慌。
你喝我药,学我心法,便是我儿。张三丰的道袍上确实沾着药渍,是我十二岁那年打翻药罐溅的,当时他非但没骂,反而蹲下来和我一起擦地,说药渍洗不净,人心洗得净。
他眼角的笑纹皱成一团,像极了冰火岛下雪时,谢逊给我烤红薯的模样。
剧痛突然从后颈窜起,我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撞在青铜灯树上。
灯油泼溅,火光摇曳间,幻境开始扭曲——光明顶地宫的石墙从地底冒出来,七岁的我正蹲在药炉前,小手攥着蒲扇拼命扇火,火苗弱得像随时要灭。
灭绝的身影叠在我记忆里,玄色绣金鞋尖猛地踹向药锅,一声,褐色药汁泼了满地,化作无数黑蛇嘶嘶吐信,缠上我小腿。
异端之血,不配传道!她的声音混着十二岁时在朱九真家听到的嘲笑,在我脑子里炸响。
我慌忙去踢蛇,却踢了个空——幻境又变了,冰火岛的海风声灌进耳朵,谢逊刻着武林至尊的石壁就在眼前,可张三丰的身影站在石壁前,摇头叹气:你非我门,九阳终将反噬。
拜我!随我!两股声音像两把钝刀,在我识海里来回切割。
我眼前发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袖中陶碗残片烫得我浑身发抖,突然摸到碗底一道浅浅的凹痕——那是母亲当年怕我摔碗,用银簪刻的字。
无忌,药不苦,心就不冷。母亲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像她就在我耳边。
我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漫开,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幻境里的黑蛇和石壁开始模糊,我望着七岁的自己还在对着灭的药炉发呆,突然想起张三丰教我熬药时说的话:火候到了,人心就暖了。他从未说过你必须像我,只说药要慢熬,人要慢养。
你们教我的,是让我变成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