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年(1876年)二月,甘肃肃州。
肃州的初春,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意。凛冽的北风卷过祁连山皑皑的雪峰,呼啸着穿过河西走廊的戈壁,扬起细碎的沙尘,打在脸上生疼。然而,肃州城外宽阔的校场上,却是一片肃杀而炽热的海洋。
数万西征将士,如同钢铁浇铸的森林,整齐肃立。湘军、楚军、蜀军、豫军、甘军……各色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红缨长矛如林,刀枪寒光似雪,新式后膛枪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冷光。将士们黝黑的脸庞刻满风霜,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校场中央那座临时搭建、铺着猩红地毯的点将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着皮革、汗水和钢铁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渴望——对胜利的渴望,对收复故土的渴望!
点将台上,一面巨大的“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杏黄帅旗迎风招展,旗下一人,如山岳峙立!
左宗棠身着御赐的黄马褂,外罩一品麒麟补服,头戴双眼花翎暖帽。六十八岁的他,须发已然尽白,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燃烧着比年轻人更炽烈的火焰,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这漫天风沙,直抵天山南北!他身姿依旧挺拔,没有丝毫老态,站在台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气吞山河的威严。
他的身旁,肃立着西征军的核心将领:金顺、刘锦棠、张曜、徐占彪……一个个面容坚毅,甲胄鲜明,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校场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和战马偶尔的响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左宗棠身上。
左宗棠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将士,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千钧的重量。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尘的凛冽空气,声音并不洪亮,却如同金石交击,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士的耳中,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将士们!”
仅仅三个字,便让数万人的心跳仿佛同频共振!
“今日,我等聚于肃州城下,所为何来?!”左宗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直冲云霄,“为我中华之疆土!为被外寇蹂躏之同胞!为那沦陷十数载的天山南北!”
他猛地抬手,指向西北方向,仿佛要撕裂那灰蒙蒙的天空:“伊犁九城!乌鲁木齐!玛纳斯!吐鲁番!喀什噶尔!……那是我祖宗披荆斩棘、浴血奋战留下的基业!是我华夏不可分割之寸土!如今,豺狼阿古柏窃据其上,勾结英、土,裂我疆土,屠我百姓!此仇此恨,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