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老农家的院子里,一场与干旱的搏斗开始了。简易的辘轳架了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老农和他的两个儿子,赤着上身,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轮流下到狭窄的井窖里。井壁湿滑冰冷,空气稀薄得让人头晕目眩。
一筐筐带着水汽的泥土被摇摇晃晃地拉上来,倒在井边,形成一个小土堆。老农在井下,佝偻着腰,借着井口透下的微光,用短锹和双手奋力挖掘。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的破裤,冻得他牙齿打颤,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眼中燃烧着希望的火光,每一次挖掘都拼尽全力,仿佛在挖掘的不是泥土,而是全家人的生路。
“爹!上来歇歇吧!换我下去!” 大儿子在井口焦急地喊,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不……不用!快了……我感觉……水汽……更重了!” 老农的声音从井下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突然,他脚下用力一蹬,一小股浑浊的水猛地从刚挖开的泉眼里涌了出来,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那水冰凉刺骨,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出水啦!出水啦!” 老农嘶哑的狂喜声冲出井口,在死寂的村庄上空回荡!那声音中蕴含着太多的情感——有惊喜,有解脱,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很快,衙役带着一小锭闪亮的白银和满面的笑容赶来兑现承诺。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四邻八乡,点燃了无数干涸村庄的希望。陇原大地上,凿井的叮当声此起彼伏,一眼眼或深或浅的水井,如同点点繁星,滋润着干渴的土地和人心。那些刚刚涌出的井水,虽然浑浊,却比琼浆玉液还要珍贵,它们承载着生的希望,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缓缓流淌。
陕西泾阳,古老的郑国渠、白渠遗迹旁。
浑浊的泾水在残破的渠堰间无力地流淌,大片曾经的沃野良田如今是荒草蔓生、沙砾遍地的景象。左宗棠站在一处高坡上,脚下是干涸龟裂的旧渠底。他身边簇拥着大批招募来的水利专家、经验丰富的老河工和负责此段工程的官员。巨大的舆图摊开在地上。
“制台大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河工,指着舆图上泾水上游的方向,声音洪亮,“泾水之利,古已有之!秦修郑国渠,汉凿白渠,引泾灌溉,关中沃野千里,号为‘天府’!然数百年来,渠堰失修,泥沙淤塞,水道紊乱,巨龙困于浅滩矣!”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下游几个关键节点:“欲令泾水重生,灌溉陕甘宁数百万顷之地,非大魄力、大投入不可!首要在上游筑坚固石堰,束水攻沙,抬高水位!其次,疏浚故道,裁弯取直,尤以此段荒废最甚的郑白二渠故道为要!需清淤深挖,拓宽加固,重建分水闸门!工程量浩大,非十万民夫经年累月不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