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持续了约三十分钟,福建水师的军舰已全部沉没。江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阵亡将士的遗体,江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然而,战斗并未结束。
入夜后,沿江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他们驾驶着渔船、盐船,携带土制水雷和火攻器材,向法舰发起袭击。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船工对后生们说:“官兵们为我们战死了,我们岂能坐视不管?”
是夜,马江上下火光冲天。民船利用熟悉水性的优势,在夜色掩护下接近法舰。虽然多数袭击被法军的机关炮击退,但这种不畏牺牲的精神,让法军官兵深感震撼。
在罗星塔下,船政学堂的学生们也组织起来。他们冒着炮火,划着小船在江面上救援落水官兵。
年仅十六岁的学生黄季良,在救援途中被流弹击中。临终前,他对同伴说:“告诉先生,季良没有给学堂丢脸……”
这一夜,马江无眠。炮声、呐喊声、哭泣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交响。法军虽然赢得了战斗,却在这全民皆兵的抵抗中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七月初四,法军炮舰乘涨潮上驶,用重炮轰击福州造船厂。这座左宗棠、沈葆桢呕心沥血创建的亚洲最大造船基地,在炮火中化为废墟。
目击者描述:“厂内机器、厂房尽毁,火光映红半边天。沈文肃公(沈葆桢)若在天有灵,见此情景,不知该何等痛心。”
次日,法海军陆战队在罗星塔登陆,夺去三门克虏伯大炮。随后的几天里,法舰继续轰击闽江两岸炮台,无数民房被毁,百姓流离失所。
马尾海战的惨败消息,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传到京城的。
左宗棠正在军机处值房内批阅奏章。这位六十二岁的老将,虽已须发花白,腰板却依然挺直。当他读完两广总督张之洞的急报时,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糊涂!糊涂啊!”左宗棠猛地站起,在值房内来回踱步,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不住颤抖。值房内的其他军机大臣们从未见过左宗棠如此失态,纷纷停下手中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