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裟罗低声喃喃,声音几乎被海浪声彻底吞没。她别过脸去,耳根却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红。
夜色深重,无人察觉。她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你相识以来的种种——
你们初次在天守阁相见时兵刃相向的紧张;共同执行【眼狩令】任务时,你出言嘲讽天领奉行旧制,她口中反驳,心中却暗生共鸣;甚至在那场御前决斗之中,你立于苍穹、召雷引电的身影,也曾在她心中激起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波澜。
如果……能与千里佑这样的人……
她猛然惊醒般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彻底驱散,眼神再度变得清明而坚定,如淬火的刀锋,只剩下属于战士的冷冽与决意。
死者无权构想未来。唯有生者,才拥有期盼明天的资格。
而此刻,她唯一所要做的,就是穿越这片黑暗的海,抵达彼岸,夺取胜利。
此时此刻,名椎滩头,夜幕被炮火撕裂,又被浓烟与血锈填满。
借着炮击后的混乱与夜色掩护,幕府军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进攻。箭矢如同疾飞的蝗群,带着致命的嘶鸣破空而来,几名来不及躲入掩体的海只军士兵应声中箭,闷哼着倒地,鲜血迅速浸透了身下的沙土。
名椎滩,这片被无数鲜血浸染过的土地,再度化作了一片人间炼狱。哀嚎声、喊杀声、刀剑碰撞声与浪潮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奏响着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
在战线后方一处加固过的掩体里,五郎静静地伫立着,严肃地观察着阵地前混乱的场景。战火的光芒在他坚毅的瞳孔中明灭闪烁,甚至连他平日里总是精心保养、蓬松柔顺的尾巴,此刻也静静地耷拉在泥土地上,沾满了尘土,仿佛也感知着主人内心的沉重。
他的左右两侧,是同样神情凝重的义常与阿纯。
良久,五郎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硝烟味的浊气,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义常,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次幕府军的进攻,与先前的炮击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们看似攻势凶猛,实则目标并非一举突破。他们似乎……并不准备和我军在这片滩头上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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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意思是,珊瑚宫大人的猜测,可能没有错误?”
义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外界震天的厮杀声也无法撼动他分毫,这种波澜不惊正是他历经风霜后的特质。
“不错。”
五郎的目光依旧紧盯着战场态势,尾巴尖无意识地轻点了一下地面:
“珊瑚宫大人的计策,几乎不会出错。况且,千里佑或者九条裟罗这样幕府军的核心高层,也并没有在这次进攻中露面。根据前线回报,这次指挥的,仅仅只有千里佑的心腹柴门二郎和一些偏将。”
他顿了顿,终于转过身,看向义常,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收拾行囊吧,义常。准备带着几个腿脚利索、机灵可靠的士兵,立刻趁乱出发,返回八酝岛大营,将这里的真实情况汇报给珊瑚宫大人。”
义常瞬间挺直了腰板,所有的平静化为绝对的严肃与决意,他站起来,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是!五郎将军!老朽就算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必定将消息带到!”
“义常。”
五郎的声音缓和下来,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这位老兵的肩膀:
“你还年轻呢。答应我,活下来。你的弟弟,还在稻妻城等着你回家呢。”
说着,五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件。信纸的边缘已被摩挲得有些柔软,上面赫然写着“义昭”这个名字。
“这是……给我的?我的弟弟……”
义常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颤抖,他接过信件,急切地翻阅着,那双握惯了武器、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忍不住地不停颤抖。
“去吧,义常。”
五郎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和鼓励:
“这仗打完,我亲自送你回家。”
五郎当然不能说出这封信是他私下通过八重堂的刊物充当“知心姐姐”时,偶然从稻妻城读者的来信中筛选、辗转收到的。但这封满载着家人牵挂与期盼的信,此刻无疑化作了最坚定的力量,坚定了义常必须完成任务的信念,为他危险的旅途注入了温暖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