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如丝,落在你的脸上,冰冷地渗入肌肤,却远不及他心中那片荒芜的寒意。

神里绫人临别时的话语,如同这冰冷的雨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清晰得残忍。

“九条孝行这只老狐狸……”

你的指尖无意识地擦过【神陨】的刀柄,那冰冷的触感让你思绪翻涌。

即便死了,九条孝行也要用最恶毒的方式玷污你的剑与名——模仿你干净利落的暗杀手法,将更多污秽的罪行栽赃于你——这意味着,你不仅将背负弑杀重臣的罪责,更将沦为整个稻妻仇恨与唾弃的化身,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届时,千里佑这个名字——不,千里氏这个家族,将会以十恶不赦的形象被后世唾骂,遗臭万年。

“而你,千里佑,我的弟弟。”

绫人那时的话语,平静之下是冷酷的预判:

“你将背负整个稻妻的哀思……忍受着一切稻妻的苦寒……”

这并非宽慰,而是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血淋淋的事实。

你是一把注定要折断的刀,用自己的碎裂,去劈开这令人窒息的永恒囚笼。

雨丝渐渐密集,打湿了你的黑衣。

那身绫华亲手为你换上的、象征诀别的衣袍,此刻沉重地贴附着你,仿佛无声的枷锁。

然而,在这片无边的沉重与孤寂之中,另一股力量却从心底最深处灼灼燃烧起来——那是你从未动摇的【存护】之念,是他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炽热愿望。

“但是,你心中那炽热的‘愿望’,自始至终贯彻的【存护】之道——”

绫人的声音再次浮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鼓舞:

“将会将整个旧世界焚烧殆尽,为现在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稻妻,在一片黑暗中谋求一线生机。”

是啊,无需犹豫,无需胆怯。

为了逝去的、活着的,为了所爱的,也为了这片你深爱却满目疮痍的土地。

“……呵。”

一声极轻的、充满了无尽自嘲与悲凉的嗤笑,终于你唇边逸出。

雨水顺着你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其他什么。

你拥有直面神明、向至高威光挥刀的勇气,却在最后,胆怯地逃避了所爱之人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逃避了她那份炽热到足以将你融化的感情。

你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推开她,用冰冷的话语斩断最后的温存,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免受牵连。

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懦弱?

一种害怕自己在她目光中动摇、害怕沉溺于温柔而忘却使命的……懦弱。

你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瞬间的脆弱甩出脑海。

目光再次抬起,望向雨幕深处那巍峨耸立、雷光缭绕的天守阁时,已重归一片死寂的平静与决然。

那条无法回头的路,你早已踏上了起点。

身后是注定被玷污的名誉与万千骂名,身前是神威如狱的审判。

而你,唯有前行。唯有前行。

雨丝渐密,将稻妻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气中。

你独自行走在町街之上,一身素黑,【神陨】悬于腰侧,沉默地向着天守阁的方向行进。

你途经的街道,原本还有零星的叫卖声和行人低语,却在你走近时,如同被无形的寒流扫过,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起初是窃窃私语,如同潮湿角落里滋生的霉菌,从道路两旁的屋檐下、店铺门缝里蔓延开来。

“看……就是他……”

“那个打扮……就是他没错吧?天领奉行公告里说的……”

“黑色的衣服……带着刀……雷电一样的眼睛……天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杀了柊大人的……就是他?”

“不止……听说九条大人也……还有好多人……”

“……恶魔……他是恶魔!”

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恐惧、厌恶和难以置信的揣测。

一道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针,从四面八方刺来,充满了审视、警惕和赤裸裸的敌意。

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下意识地退后,紧紧拉住自己的孩子,商铺的老板甚至悄悄合拢了门板。

你的面容在斗笠的阴影下没有任何变化,步伐依旧稳定,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只有你自己知道,每一句低语都像一把钝刀,在你心上缓慢地割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