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李致贤拱手,“宫中朝中,我会留意任何与江南商贾相关的动向。殿下那边,一切小心。”
两人不再多言,趁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先后悄然离开了这处秘密据点。
李致贤回到府中,已是天光微亮。他几乎一夜未眠,却毫无睡意,简单用了些早膳,便直奔衙门。他深知,与张世荣的斗争,如今已进入了最关键的相持阶段,比拼的就是耐心、细致和谁先找到对方的致命破绽。
他召来一两名绝对心腹的书吏,将记忆中的部分账目代号和时间点,以其他名义布置下去,让他们秘密调阅相关年份的官方档案,进行交叉核查。这项工作极其繁琐,且不能大张旗鼓,进展注定缓慢。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因李致贤前几日的“高调”举动,暗流更为汹涌。张世荣告病未朝,但其党羽显然得到了授意,在各种场合对李致贤进行或明或暗的攻讦。有指责他“滥用职权,搅乱朝纲”的,有质疑他“查案不力,反倒迫害同僚”的,甚至有人隐晦地提起王书吏之死,暗示与李致贤的逼迫有关。
面对这些,李致贤或据理力争,或沉默以对,始终坚守着查案的底线,不为所动。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张针对他的网,正在不断收紧。来自各方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必须顶住。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与赵茂的那个盟约,为了那尚未昭雪的冤屈。
赵茂那边的行动则更为迅捷和隐秘。
他手下擅长追踪侦查的好手,已经确认了江南苏氏船队预计在两日后抵达京郊通州码头。其队伍庞大,随行人员众多,光是装载货物的大船就有五艘,护卫森严。想要探查其夹带的具体为何物,难度极大。
而潜入苏氏预定下榻的“悦来”客栈进行布置的人,也传回消息,客栈已被苏氏包下大半,并且提前安排了人手检查清理,显然防范意识很强。
“这苏氏,行事如此谨慎,绝非普通商贾。”赵茂听着汇报,心中疑云更甚。他加派了人手,务必在苏氏船队抵京和入住客栈这两个环节,找到可乘之机。
另一方面,寻找破解账本“钥匙”的行动也已展开。赵茂动用了其在江湖和底层吏员中的人脉网络,悬赏寻找曾经在张世荣相关势力范围内担任过账房、书吏,尤其是因各种原因离开,可能心存怨怼之人。
这个过程如同大海捞针,且充满了不确定性。即便找到,对方是否愿意开口?开口说的是真是假?都是未知数。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日。
李致贤在官方卷宗的比对中,暂时还没有突破性的发现。那些账目暗语如同天书,与公开记录难以直接对应。他只能将一些可能存在关联的时间点和金额标记出来,留待后续更多线索来印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而赵茂这边,关于苏氏的监视有了初步进展。苏氏的船队已如期抵达通州码头,正在卸货。据混入码头苦力中的眼线回报,货物大多是丝绸、茶叶、瓷器等江南特产,看似正常。但在卸载最后一批箱子时,护卫格外紧张,不允许寻常苦力靠近,由苏氏自己的心腹家丁亲自搬运。那些箱子不大,但似乎异常沉重,落地沉闷。
“箱子数量?材质?有何标记?”赵茂追问。
“回大哥,箱子约十口,皆是黑漆木箱,无特殊标记。但搬运的家丁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里面是易碎品,可落地声又显沉重,很是奇怪。”
黑漆木箱,无标记,沉重却小心搬运……这里面装的,绝不会是普通的丝绸茶叶。是金银?是账册?还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盯紧这些箱子!查明它们运往何处!是存入银库,还是直接运往客栈,或者……送往其他隐秘地点?”赵茂下令。
“是!兄弟们正在盯着,目前看,车队是朝着京城方向来的。”
几乎同时,另一路负责寻找“钥匙”的人传回一个消息:找到一个曾在张世荣一位门生经营的当铺里做过账房的老先生,几年前因账目问题被辞退,生活潦倒。此人或许知道一些那种暗语记账的规矩。
赵茂精神一振:“立刻‘请’他过来!注意,要客气,不要用强,先探探他的口风。”
是夜,赵茂在另一处隐秘地点,见到了那位姓钱的老账房。老先生约莫六十岁年纪,衣衫褴褛,面色惶恐,不知为何被带到此地。
赵茂让人奉上热茶和点心,语气尽量平和:“钱老先生不必惊慌,请阁下前来,只是想请教一些记账行当里的老规矩,绝无恶意。”他示意手下拿出几张抄录了账目代号的纸张,递了过去,“老先生可曾见过这类记法?”
钱账房颤巍巍地接过纸张,凑到灯下仔细观看。起初他还有些害怕,但看着那些熟悉的代号和格式,职业本能让他渐渐沉浸进去。
看了半晌,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惊疑不定:“这……这记法,小老儿确实见过类似的。早年在‘恒通当’时,东家处理一些……一些不好明言的账目时,就用过类似的法子。”
“哦?”赵茂心中一动,“恒通当”正是张世荣那个门生的产业。“还请老先生指点,这些代号,比如‘西山矿利’、‘漕运余羡’、‘永盛车行’,通常所指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