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贯通古今的黑商

冬雪初霁的京都长街?,檐角垂落的冰棱悬如琉璃垂帘,一滴一滴砸在青石砖的裂纹里,溅起的碎光惊醒了蜷在巷尾的狸花猫。

蒸糕铺子的竹屉轰然腾起白茫茫的雾,桂花蜜的甜香混着雪后冷冽的寒气,凝成细小的金箔碎屑,黏在行人冻得发紫的指尖上。糖画摊前的小儿赤脚踩着化雪的泥浆,黄泥从趾缝里挤出来,又被金灿灿的糖稀映成琥珀色。老匠人手腕一抖,糖稀勾出凤凰尾羽的最后一根翎毛,脆生生插在稻草靶子上,立刻被小儿举着追打卖糖葫芦的老汉。

绸缎庄的伙计抱着靛青棉帘往外泼雪水,冰碴子裹着碎茶渣泼了挑炭翁一身,两人隔着半条街笑骂:“赶着给你爹洗裹尸布呢!”“呸!留着给你娘绣嫁衣!”茶楼二楼的支摘窗猛地推开,半把瓜子壳混着唾沫星子砸在两人脚边:“大清早号丧呢?当心老子泼洗脚水!”

酒旗在风里翻卷出裂帛声,醉汉蜷在墙根下鼾声如雷,怀里半坛梨花白顺着衣襟往下淌,在积雪里洇出个月牙形的酒坑。巡街衙役的牛皮靴踩过时,顺手捞起酒坛仰脖灌了一口,冰渣子沾在胡须上亮晶晶的。对街药铺的学徒正踮脚挂艾草,枯枝上残雪簌簌落进煎药砂锅,咕嘟咕嘟冒出苦香。

牙行内堂的桐油地板被炭火烘得发亮,王掌柜山羊须上凝着冰珠,指尖敲在紫檀算盘上,珠玉相击声似毒蛇吐信:“您瞅瞅这朱雀大街的铺面——”他枯枝似的手指戳向泛黄的舆图,“前通漕运码头,后接御街鼓楼,正月里舞龙队要从这儿过……”拇指在算盘珠上一抹,三颗乌木珠子啪嗒撞上梁,“月租这个数。”

当袅袅盯着账簿上那个力透纸背的“叁佰两”,险些被呛进喉咙的茶沫子噎死:“您这算盘是拿东海龙宫柱子削的?光公摊面积就占三成——”她突然卡壳,指尖在舆图斜角处画圈,“这临街门脸是对着银楼侧墙的,采光全靠人家铜镜反光,大晴天进店还得举火把,您管这叫旺铺?”

老狐狸眼皮褶子里精光一闪:“小娘子有所不知,上月胭脂铺刚盘出去,人家可是……”

“可是被您当猪宰了。”她突然倾身逼近,鼻尖几乎撞上对方腰间玉佩,“哎您这和田玉怎么透着赭石纹?西市贾三的假货铺子最近新进了一批南阳独山玉染色的玩意儿——”

眼见对方下意识捂住玉佩,她笑嘻嘻敲桌板,“要不租金抹个零,我教您怎么辨玉?毕竟您坑完租客还得防着被同行坑,多累啊。”

王掌柜腮帮子上的横肉抽了抽,突然抓起茶盏往地上一摔。碎瓷溅到当袅袅石榴裙摆时,门外立刻闪进两个膀大腰圆的伙计。

“小娘子要是嫌贵……”他阴恻恻笑着露出镶金的犬齿,“南城乱葬岗边上倒有便宜铺面,夜里还能省灯油钱——鬼火照明呢。”

当袅袅跨出门槛时,青砖地面被她跺得咚咚响:“活该你脸上褶子比算盘珠还密!”

街角羊肉汤馆飘来的膻香勾得她肚子直叫,刚咬下半块芝麻烧饼,就听见里头食客拍桌子:“东八街那铺子邪乎得很!开了不知多少铺子,全倒了。”

“是啊,今年这是倒的第八回了。”

“东八街谁不知道是康家的地盘,一条街十家有八家是康家的,那铺子又在康家最大的酒楼的对面,难哦。”

“康家到底什么来头?”

“听说这康家背后是宫里的,他们家的绸缎庄子还是皇商呢!”

“那难怪了呀。”